凌渊被怀中人儿的颤抖惊醒,他借着月光看到藏宁满脸泪痕,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宁儿?宁儿醒醒。”他轻轻拍打藏宁的脸颊,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蝴蝶。
藏宁猛地睁开眼睛,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当她看清凌渊担忧的面容时,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又做噩梦了?”凌渊紧紧抱住她,大手轻抚她的后背,“告诉我,梦到什么了?”
哭成这个样子——
藏宁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肩膀剧烈抖动着,却仍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她当然不能告诉凌渊真相——
那些在姜府的日子是她这一生的耻辱,她又怎会轻易将自己的柔弱示与他人。
她更不会透露自己每晚都在盘算如何利用这个男人达成目的。
“宁儿?”凌渊的声音更加柔软,手指轻轻梳理她散乱的长发,“不想说就不说吧,左右我在这里。”
藏宁在心中独自冷静,面上却哭得更凶。
她故意让泪水浸湿凌渊的衣襟,手指紧紧攥住他的前襟,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这招向来有效——
她能感觉到凌渊的心跳加快了,抱着她的手臂也收得更紧。
“好了好了,不哭了。”凌渊轻吻她的发顶,“我在!”
藏宁适时地抽噎几下,慢慢“平静”下来。
她微微仰头,让月光正好照在自己泪痕斑驳的脸上——她知道这个角度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凌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拇指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我没事……”藏宁故意声音发颤,还带着哭过后的轻喘,“只是……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凌渊眉头紧锁:“太常府的大小姐过去竟有这么伤心的事?”
藏宁迅速垂下眼帘,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心虚。
她轻轻点头,随即又摇头,表现得既想倾诉又不敢开口。
这种欲言又止的姿态最能折磨人——她能感觉到凌渊的呼吸变得沉重。
“宁儿,”凌渊捧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对吗?”
藏宁眼中迅速蓄起新的泪水。
信任?
多么可笑。
在这世上,她只信任自己。
但她还是缓缓点头,然后突然扑进凌渊怀里,仿佛承受不住回忆的重压。
“好了……不想了,无论是什么,都过去了。”凌渊轻拍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要不要喝点安神茶?我让人去煮。”
藏宁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着圈——这是她观察到的,最能撩拨凌渊的小动作。
果然,凌渊的呼吸一滞,随即将她搂得更紧。
“那便继续睡吧,别怕,我守着你。”凌渊拉过锦被将两人裹紧,“我保证,你今晚不会再做噩梦了。”
藏宁乖巧地点头,依偎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她当然不会睡——她需要思考。
最近做噩梦的频率确实越来越高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或许是她的身体在提醒她,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婉夫人这个心腹大患也清除了,接下来,只剩攻略凌渊了。
她必须加快步伐,让凌渊彻底死心塌地地爱上她。
凌渊的指尖仍在她发间流连,温柔得令人心醉。
藏宁几乎要沉溺在这种虚假的安全感中,但她很快警醒——感情用事只会坏事。
她必须保持清醒。
母亲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哪有时间谈儿女情长。
她偷偷抬眼,借着月光打量凌渊的侧脸。
这个男人确实英俊得过分,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更重要的是,他手握重兵,在朝中举足轻重——正是她复仇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怎么还不睡?”凌渊突然低头,正好捕捉到她的目光。
藏宁迅速换上柔弱的表情:“害怕……怕再做噩梦……”
凌渊叹息一声,将她往上托了托,好让她的头恰好枕在自己臂弯里:“这样会好些吗?”
藏宁点头,趁机将脸贴在他颈窝处。
凌渊身上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铁锈味——那是常年征战留下的痕迹。
她故意让自己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皮肤,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
“王爷……”她轻唤,声音带着刻意的睡意朦胧。
“嗯?”
“你会……一直保护宁儿的,对吗?”
凌渊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只要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藏宁在心中冷笑。
多么天真的承诺啊。
但她还是装作感动地抱紧他,甚至让眼角挤出一滴泪水:“王爷待宁儿真好……”
月光渐渐西斜,藏宁听着凌渊的心跳声,开始盘算自己的下一步。
装柔弱固然有效,但要想让凌渊彻底臣服,还需要更激烈的手段。
也许……
是该往下一步走了……
“宁儿?”凌渊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冷吗?怎么在发抖?”
藏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兴奋而轻微战栗。
她急忙掩饰:“有点……可能是刚刚做噩梦的缘故……”
凌渊不疑有他,只是将被子又拉高了些:“快睡吧,天亮还早。”
藏宁乖巧地闭上眼睛,但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她的计划。
她必须尽快行动——在凌渊发现她的真面目之前,在那些噩梦彻底摧毁她的伪装之前。
所以翌日。
天降微雨,当藏宁的油纸伞沿滴落第三十七滴雨水时,她终于停在了青石桥头的当铺前。
伞面微抬,露出半张被水汽浸润的脸,眼角那颗泪在晨光中像粒将坠未坠的琥珀。
她踌躇几秒,终是走了进去。
“王妃真要典当这块地?”
当铺掌柜的指甲划过地契上“凌”字的朱砂印,印泥新鲜得还能闻到松烟墨的味道,“这可是城南上好的胭脂田,土地肥沃,年年收成极好……”
当铺掌柜压低声音,额角渗出细汗:“王爷若是知道……”
“掌柜的以为王爷会不知道吗?”藏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她的食指和中指轻敲台面:“这块地按市价折成现银,三日内送到钱庄。”
当铺掌柜的不敢再多言,只能低头应下。
藏宁转身离开,裙摆拂过门槛时,她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地契。
她当然愧疚。
——凌渊,这些银两就当是我借的,若是还有命,我一定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