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岁推着轮椅朝着灵堂而去,身后苍九司朗声道:
“县主明鉴。”
二人无言,苍九司望着那纤瘦却笔直的背影。
好像有几分能明白,督公为何唯独对这女子不同了。
江辞岁推着轮椅缓缓停了下来。
她扫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无人,这才道:
“哥哥可记得父亲书房之中,挂的最显眼的那副画?”
江齐晟微微一愣,蹙眉深思之下,骤然灵光一闪。
“你的意思是……”
面对他诧异的目光,江辞岁纂紧了轮椅扶手。
父亲书房中所挂的,是《淮阴侯列传》。
史书上所言:“蜚鸟尽,良弓藏”,并非是不无道理的。
如今战事已了,君主昏庸,恐怕不会顾念江家浴血奋战,只在意他们兄妹二人功高震主。
若是君主再起狡兔死,走狗烹的心思……
到时候江家便是真要灭门了。
江齐晟同样心思敏捷,不消片刻就明白了其中意味。
二人心情无比沉重。
阖家上下拼尽全力,父母亲眷皆命丧黄泉,只为守住这江山。
到头来……竟被忌惮猜疑至此!
江齐晟重重砸了一下自己的腿,悲恸道:“三条人命,再赔上我的后半生。”
“何其讽刺……”
江辞岁俯身握住他的手,藏起眼底的苍凉。
“父亲有大义,为的是苍生。”
“不论被如何误解,江家问心无愧。”
江齐晟阖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可……陆朝年又是为何?”
他怎么也想不通,陆朝年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围住江府,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仅仅因为父亲生前的嘱托,他就不惜和圣上撕破脸皮?
江辞岁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灵堂深处。
她也不明白陆朝年究竟在想什么。
江齐晟见她不应,轻叹一声。
“不论如何,陆朝年此人心思深沉,前朝被他玩弄于掌心,绝非我江家可以沾染的人物。”
“总之,你离这宦官远些。”
“若是让爹娘在天有灵,知道我将你这唯一的妹妹予了宦官做对食,只怕他们得剥了我的皮!”
江辞岁一时无言。
“哥哥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堂堂九千岁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怎么可能偏生看上自己了?
她不相信自己会让人一见倾心。
江齐晟垂眸,低声沉沉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
“不好了姑娘,你快出去看看吧!”
大清早,绿环就急得嚷嚷了起来。
江府门外——
苏婉婉正跪在正中央,俨然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苍九司允人开了个门缝,江辞岁瞧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苏婉婉红着眼眶对着江府大门重重一磕,高声道:
“千错万错皆是婉婉的错,还请姑娘莫要牵连罗府,婉婉愿侍姑娘为主母,当牛做马!”
绿环被这番话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这小贱人!”
“姑娘还没进罗家门,就给姑娘挂上了个善妒不容妾室的头衔!”
江辞岁秀眉微蹙,眼底一片蔑然。
她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柔弱身影,忍不住冷嗤一声。
“我倒是没想到,她自己竟把路走绝了。”
苏婉婉能有几分真心?
不过是借此一闹,来坏自己在京城的名声。
这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苍大人,您不是说过,一只蚊蝇都不会放进来吗?”
“现下闹事的蚊虫嗡嗡作响,吵得人心生烦躁,大人就不做点什么?”
苍九司眸光一闪,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
“依县主来看,应如何?”
江辞岁双眸一眯,眸底闪过一抹不加遮掩的轻蔑,嗓音清脆却无情。
“苍大人跟着陆督公,自然也是位高权重,杖杀一介家生子,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