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陶景珩,窦楠和张庭都愣在原地。
张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谢天谢地,这锅没让他背。又想,这位檀小姐未免太大胆,居然这么直白地把自己送出去。
这跟当众撕烂窦楠的脸皮有什么区别?
视线一转,果然看见窦楠脸色突变,一副胆战心惊,又怒不可遏的表情。脸上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一秒钟能变好几个颜色,都能当川剧变脸老祖宗了。
他们陶董很爱护家里的两个妹妹,推己及人,极其讨厌将女人当物品,送来送去讨好媚上的行为。
窦楠刚才就已经踩在火线上,现在檀小姐是直接把炸药库给点了。张庭幸灾乐祸,狗东西,管你爹是谁,接下来都乖乖接受制裁吧!
很短的时间里,檀莞茜努力挺直肩背,潮湿的指尖用力攥紧高脚杯,倔强仰着头,用那双干净的,映着璀璨水晶灯光的眼睛直视陶景珩。
她眼看面前的男人或许因为她的大胆和无礼,收了唇角的笑。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眸直直落在她脸上。
他的视线过深过沉,好似顷刻间就将她看透。时间在他的打量下被拉长,一秒好似一个世纪。
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他沉冷的视线,只能更深地屏住呼吸。
窦楠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忍着暴怒的情绪低喝:“莞茜!你把陶先生当什么人?还不道歉。”
他没想到,檀莞茜胆子竟然大到当着他的面去勾引陶景珩。她是他带来的人,她来这一出,傻子都知道是他属意的。
妈的,小贱人,想要害死他!
陶景珩却在这时轻笑出声,像是讽刺,也像是被这两人的愚蠢行为给气笑了。总之让檀莞茜和窦楠的心都狠狠往下沉。
檀莞茜脸上的假笑快要绷不住,指尖像被浸在冰水里,就在她以为自己赌错了,要给陶景珩道歉时,对方抬手,接过她手里的高脚杯。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仅没松,反而攥得更紧。
陶景珩没拿动,稍抬眸瞧她一眼,把她的紧张和小心翼翼,以及强撑着的虚张声势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被她逗笑了,很轻地哼笑一声,语气平静自然:“檀小姐,放轻松。”
檀莞茜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指尖,心脏像坐了跳楼机,“砰砰砰”的快把胸膛撞碎。
旁边有侍应生路过,陶景珩将两只酒杯都放进托盘里,而后稍退一步,一手置于后背,一手朝檀莞茜展开,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尚算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很绅士地问:“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檀小姐跳一支舞?”
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便是邀请的姿态,也显得贵重,十足十的优雅。
檀莞茜愣了一下,才压住过速的心跳,朝他的方向迈一小步,抬手放进他掌心。
陶景珩指尖一拢,将她的手握住,感受到她手心的潮湿与冰冷,勾唇笑了一下。镜片后沉静如墨的眼落在她脸上。
檀莞茜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有些窘迫地低头躲了躲。
乐团变换舞曲,他侧头和张庭说:“来者是客,照顾好窦总。”而后又朝窦楠很抱歉的笑了笑,才牵着檀莞茜往舞池的方向走。
距离两人有些距离了,陶景珩才侧低头,饶有兴致地问她:“我以为檀小姐胆大包天,没想到这么紧张?”说着,捏捏她柔软的指尖。
手心潮湿的感觉不是很好,但礼仪所致,他没有放开。
檀莞茜闻言,仰头看他,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抓紧他。声音滞涩,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让您生气了吗?”
陶景珩牵起唇角,哼出一声若有似无的笑:“还好。”又说,“不过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么拙劣的想借我的势。”
檀莞茜心口一紧,害怕和窘迫像海啸时覆灭一切的海水,顷刻间将她淹没。
她紧张又诚恳地向他道歉:“对不起。”
陶景珩没有说没关系,但是问她:“那位窦总特意带你过来的?”
檀莞茜轻轻“嗯”一声。
他收了笑,语气平淡地问:“你也知道他带你来的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轻而易举感到难堪。或许身旁的人过于风光霁月,这些肮脏事都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但这对檀莞茜而言,居然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好像每个人都认为她的价值来源于她的脸和身体。
可能就是这样巨大的差距才让她觉得难堪。
她低了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礼裙,刺绣的钉珠硌在她指尖,掌心,泛起很微末的疼痛。
“嗯。”
陶景珩轻轻叹息一声,好像是嫌自己当时的多此一举,有一种白费心思的无奈:“我以为,檀小姐看到了我留的纸条。”
檀莞茜呼吸一紧,抓紧他的手,很急切地抬头:“我看了,真的看了!我记得的!”
别的事她百口莫辩,但是不能让他误会。
或许是她仰脸看来的模样十分焦急,亮晶晶的眼又过于诚恳,陶景珩便有些散漫地笑了一下,问:“是吗?”
“是。”她答得非常笃定,生怕他不相信。
刚好舞池到了,陶景珩抬手,掌心略微放空,贴着她后背蝴蝶骨,感受到那尖尖的凸起在他指节间游走。他握着她冷冰冰的手滑入舞池。
离得近了,他垂眸,看到鼻尖刚好够到他肩膀的人,很淡地说:“但你还是选择过来。”
檀莞茜一手被他握住,一手搭在他大臂,西服的质感柔软无比。她又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像是沉香和雪松混合后的味道,清冽而沉稳,像雪融化后露出的苔原,清冽而干净。
她抬眸,和他视线相触。
那样冷冷沉沉的眼睛像是月光下的深潭,好似一眼就能看透所有秘密。隐瞒和欺骗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只会令他更加反感。
檀莞茜定了定神,双唇稍稍抿起又放松,像是不习惯,又不得不向他说清缘由,希望他不会误会她也是那种廉价又随便的女人。
“因为我知道,因为你,或者那位我根本不认识的张总,又或者别的和你有关的人,今晚的我或许是安全的,大概率不会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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