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楼时和要进堂屋的崇礼打了个照面。
姜离还在担心要怎么应付他的问题,他却面无表情地越过她,把她当成空气。
她求之不得,沿着镇上为数不多的路灯朝供销社走。
碰到赵一昶和汤翀叼着烟往住处回。
“怎么也出来了,怕哥哥们走丢?”汤翀吊儿郎当说。
姜离解释:“我去买块糖果。”
“心有灵犀啊,”汤翀从裤兜里掏高粱糖,“哥哥给你带了。”
姜离接过来,剥着糖神色为难:“这个沾牙,你们先回去,我自己去看看。”
赵一昶手上拿着包三个5的香烟,他抿着烟嘴含糊问:“来一支?”
“不了不了,我马上就回来。”姜离摆手走开,走出十几米回头看他们俩还在。
汤翀见她望过来,扬声说:“我们在这等你,搞快点!”
大晚上供销社的人都准备关门休息了,男老板打着哈欠问姜离要买什么。
随后搬来一个箱子让她自己挑。
姜离到柜台后面蹲下挑卫生巾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买东西,她听到朱蒙蒙和别人说话。
“来包中华。”
“你刚说的那个老板姓啥子?”
“崇。”
“哪个崇?”
“什么鬼姓?”
“外地人,不知道哪个地方的,但贼有钱。”
几个人没再聊, 买完烟就走了。
姜离从后头伸长脖子看他们走远才问:“多少钱?”
老板数了下:“十片短的,三片长的,十个一毛,三个二毛,一块六毛。”
姜离又拿几个话梅糖凑了两块整。
她把卫生巾全都装在外套里面的口袋里,和赵一昶汤翀汇合,三人回到住处。
院子里郑保健正在和崇礼讲话。
看到他们回来,郑保健抖着腿问姜离:“你干什么去了?”
“买糖果。”姜离掏出话梅糖上前献殷勤,“这个糖好吃,礼哥你也来一颗。”
崇礼垂睫扫了眼她白净的掌心,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眼睛。
看得姜离心里莫名咯噔:“咋了,干嘛这么看我?”
难道发现什么了?
莫非是她藏在楼梯道旁边墙缝里的身份证?
“干嘛呀?”汤翀过来搂姜离。
郑保健耸肩:“姜离上厕所有血。”
姜离没想到被郑保健忽略过去的事情又被扯出来说,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完蛋了。
要被他们发现自己是女生了吗?
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姜离身上,短短几秒,姜离耳朵红到滴血,脸色僵硬地抿紧嘴唇。
她不敢看任何人,垂着脑袋盯住崇礼凉拖鞋外的脚趾。
忽然,那双脚从眼前走开朝堂屋去,随之传来崇礼冷漠的嗓音:“跟我来。”
姜离垂头丧气地迈开脚。
“没事的。”郑保健手按到她肩膀上安慰,“我是过来人了。”
怎么你也是女扮男装吗?
姜离搡开他,没好气地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不想理你”。
郑保健双手一摊,对他俩说:“还害羞了。”
汤翀说:“废话,那种隐私事谁不是藏着掖着。”
赵一昶给郑保健递了支烟:“人家脸皮子薄,哪像你厚脸皮,天天拉啊拉啊的。”
郑保健笑,丝毫不介意兄弟们损自己,夹着烟往嘴边送:“这玩意儿怎么抽啊?”
姜离跟着崇礼来到楼梯转角。
崇礼停下转身,看到她低着脑袋攥住衣角,像被家长罚站的孩子。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姜离现在走不出这里,也走不到更远更大的世界。
她在考虑,如果主动向崇礼坦白,他是否会心软留下自己。
就像上辈子留下朱蒙蒙一样。
“镇上的卫生所这个点是不是关门了?”崇礼没头没尾地问。
姜离茫然抬头,眼圈红红地说:“关了。”
崇礼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不好意思。老郑以前也有这种问题。”
“啊?”
姜离拖长音调,他在说什么,郑保健难不成是女的,难不成也有女人月经。
“拿去用。”崇礼把攥在手里的药膏递给她。
药膏管的表面没有包装,只是铝管的原色表面。
姜离接过来,表情懵懵的:“这是?”
“痔疮膏。”崇礼神色理所当然,“你不是有痔疮吗。”
敢情他们说到现在,郑保健还一副发现大秘密的样子,是觉得她患有痔疮?
姜离倏然一笑,点点头说:“对对对,我是有痔疮,这种事哪好意思说呢,不能说的。”
崇礼见她的反应不像自尊心受挫,但给药前后反差太大,他禁不住诧异地挑了下眉,不过没说什么,从她身旁下楼。
手臂一紧,姜离抓住他胳膊:“礼哥。”
崇礼微侧头:“嗯?”
姜离小心翼翼问:“你有这个药膏,是不是你也…”
崇礼剑眉微拧,扭头时面有寒意:“郑保健让我给你,他有过这种问题,我刚说的话你当耳旁风?”
姜离缩手,尴尬地把双手背后,乖乖认错:“我错了礼哥,你怎么可能有痔疮,有痔疮的人都是像我和郑哥这样的,你长这么好看,看上去就很健康。”
崇礼面色缓和继续下楼。
但是听到她在后面小声嘀咕:“不说没什么大不了吗,没患过还这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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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周婶子给他们送早饭,很抱歉地告诉他们今明两天有事,赶不回来做饭。
崇礼同意了。
去厂里的路上他们讨论晚饭在镇上哪家馆子吃。
其实他们刚来那会儿都住在城里的酒店,后来这边的房子找好,才搬到这里来,离厂子近方便。
镇上哪个馆子的食物干净,他们还没尝试。
这个问题很顺利地落到本地人姜离身上。
现在李素兰像一把刀悬在姜离的后脖颈,她必须尽快把李素兰那边的事情解决,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我知道一个地方,但他们不是本地人,做的菜很辣。”
“辣好呀。”汤翀来劲儿,“我们家就吃辣的,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辣的了。”
赵一昶点头:“换换口味也不错。”
“你们高兴就好,我吃白米饭。”郑保健生无可恋。
辣的菜对肠胃不好的人来说无异于酷刑。
姜离笑道:“怎么可能都是辣的,也有不辣的。”
“那就去!”郑保健痛快赞成,想起昨晚的事小声问,“那个药膏用着怎么样?还行吧?”
车里就这么大,小声有什么用。
果然赵一昶和汤翀传来憋笑的声音。
“凑、凑合。”
姜离表情尴尬,余光瞟崇礼,他心情普普,开车不发一言,目视前方的眼神特别冷淡。
方才吃早饭,周婶子不小心碰到他。
他当时的脸色紧绷得面若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