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雾星是前太子沈祝澈留下来的最精锐的十二个影卫,以星次命名,一半在暗中随时待命,另一半伪装成侍卫贴身保护,收到指令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城南。
……
而此时的沈熙昭也乘坐着轿辇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帝愤怒的声音吓得一众奴才紧绷身体,生怕自己被牵连。
皇后立在一旁,发髻的金凤步摇随着研墨的动作微微晃动,眼神示意孙公公给老皇帝换茶,温声劝道,“陛下,莫要生气了,喝盏热茶暖暖嗓子吧。”
老皇帝看了皇后一眼,无奈的扶额,“哎,你是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这两年出了瘟疫,国道艰难,北方又有大齐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那群好吃懒做的狗官竟然提出了送公主和亲的想法,这……这简直就是违背我钟离国训!”
钟离建国之时,宗祖之女扶摇公主为护国家荣辱而亡,于是宗祖下令,今后所有帝王不得以牺牲公主为代价换来苟且,所以钟离的公主大多下嫁给臣子。
而且不像前朝,驸马也可以参政,甚至有的人可以凭借与皇室的婚事成为一代权臣。
前世,老皇帝就在众多京城年少贵子中挑花了眼,千挑万选许久,偏偏看中了李柏成,最后白白葬送了国运。
皇后缓步走到皇帝身后为他按摩太阳穴,语调温和的令人舒心,“陛下放宽心,臣妾是妇人不懂朝政,但我想朝堂还是有愿意为国效力的忠臣的,陛下不妨多听一听他们建议。”
“是吗,”老皇帝眸光一闪,抓住皇后的手拍了拍,“那皇后说说看,你认为,现在的朝廷上,谁是忠臣?谁又是奸臣?谁又最值得信任?”
皇后的眉眼一低,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依旧是温柔贤淑的笑容。
“臣妾一介妇人,久居深宫,目光短浅,哪里知道朝堂上的事呢,陛下就不要逗臣妾了。”
老皇帝笑容更深,可眸色却越来越深,”皇后不用拘谨,就当夫妻间的玩笑话了,你说说看,比如,你的兄长……“
……
内殿的对话都被刚入殿的沈熙昭听到,虽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但也能隐约猜到他们在聊什么。
沈熙昭眉眼一低,前世只顾着自己开心,怎么就没有发现父皇母后的关系已经如此僵持了呢。
父皇为什么如此试探母后?
莫非是忌惮外戚势力了?
可外戚明明……
这件事得慢慢查,至于她现在过来,就是来告状的。
想要取消婚约,做什么都没有让皇帝亲自动手更干脆。
她要引导父皇,将李府暗中的勾当一笔一笔的查出来。
沈熙昭在皇室中最受皇帝喜爱,进入御书房一向不用宫人通报,直接提起裙摆跑进殿内。
嘴一瘪,马上露出委屈的小表情。
既然现在还是个孩子,那就应该有个孩子样,像个孩子一样打破父皇母后沉默的僵局。
“父皇!母后!你们可要为昭儿做主啊!李柏成他……他不是个东西!”
沈熙昭一进来就是一个大礼,噗嗤一下跪在两人的面前。
皇帝不忍直视的捏捏眉心,皇后则是担心沈熙昭的膝盖,立马走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皇后伸手帮她整理衣服,还不忘戳戳她的额头,语气宠溺,“毛毛躁躁的,能不能有点公主的样子。”
“知道啦,昭儿还不是着急的!”
沈熙昭说完就扭头看向皇帝,“父皇!儿臣要自己挑夫婿!”
“胡说八道,”老皇帝温柔责怪道,“你看看全京城,哪有待嫁的姑娘自己选夫婿的?”
“我不要,父皇不好好给儿臣挑夫婿,选中了李柏成这个浪荡公子!儿臣可不要在他身上耽误一辈子!”
皇后疑惑的看着沈熙昭,“昭儿,发生什么了吗?怎么突然这么说?”
前世的这个时间点,在老皇帝的授意下,几乎全盛京都知道李柏成会是驸马,虽然还没有下赐婚圣旨,但也都默认了沈熙昭会下嫁李柏成。
而且前世的沈熙昭对于这场婚事从始至终都是非常满意的,所以现在公然说反悔显得相当反常。
沈熙昭挤出两滴眼泪,“父皇,你是不知道,我在李柏成身上看见了其他女子的物品!他明明都快要和儿臣定亲了,还在外面沾花惹草!”
“什么?”
老皇帝上了年纪,思想越发固执,也越来越看重皇室颜面,而李柏成若是真的在明知天子指婚的情况下还勾三搭四,就无异于将皇室的颜面踩到脚底下。
老皇帝的眉头紧锁,逐渐染上愠气,“昭儿,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儿臣对天发誓,绝对没看错!”说完还特别孩子气的举手发誓。
看着沈熙昭眼神笃定,老皇帝沉思了一下,瞥了一眼已经写好的赐婚圣旨。
“父皇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沈熙昭深谙老皇帝做事利落的习惯,又装模作样的撒泼了几句,然后成功的被孙公公“请”了出去。
老皇帝看着沈熙昭和孙公公掰扯的背影,低声道:“李家,很喜欢在朕的儿女里挑挑拣拣。”
皇后站在一旁并没有接皇帝的话,而是看着沈熙昭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时的沈熙昭正被孙公公推出御书房,回头瞪了一眼笑嘻嘻的孙公公,然后装出生气的样子,大跨步走向自己的轿辇。
心中思索,通过告状让自己向来多心的父皇来调查李柏成自然是事半功倍。
皇室若是真的想调查一个人,那么那个人连家禽几只都别想隐藏,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她只需要在恰当时机补上一刀就可以了。
可万一这个时候的李府还没有开始和北齐勾结,那父皇也不能直接惩处李家。
所以,还需要搅黄李府想借着驸马的身份上爬的机会。
宫中可不止她一个公主。
……
御花园。
沈熙昭带着狸儿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假山附近。
老皇帝因为年幼时落下了病根,又加上在夺位之争中受了重伤,子嗣是历代皇帝中最少的,只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
其中皇长子沈祝澈和沈熙昭一样为皇后所出,也就是前太子,两年前中毒身亡,现在的太子是六岁就养在皇后膝下的沈砀仞,排名第二。
三皇子沈宸墨则是舒妃所出,在皇帝的授意下前往边关历练,前世他只在沈熙昭成婚时回了一趟盛京,后来直到东窗事发沈熙昭都没有再见过他。
四皇子沈林楠的笙妃出身本不低,也曾宠冠后宫,可其身后家族触犯律法,其父被下令斩首,剩下的家人被贬至偏远之地,深受打击的笙妃逐渐疯癫,被皇帝下令关进了冷宫。
于是,沈林楠便成了皇室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沈祝澈还在世时,沈林楠就整日跟着他蹭吃蹭喝,后来沈祝澈病逝,沈林楠就转头跟着沈砀仞。
是真的跟着,如狗皮膏药一般尾随,恨不得住到东宫。
美其名曰他害怕有人陷害他,必须跟着太子,这样才安全。
盛京都说沈林楠也是受其母妃笙妃的影响,时而疯癫,时而嗜睡,成日无所事事,平时痴迷于诗词歌赋,也爱写诗,但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语句不通是常态,时而还有错别字。
鉴于他实在是太聒噪,沈砀仞找了个调研民情的借口把他扔到了江南扬州,现在的他正在江南游山玩水,可以说是皇室后代中过得最舒适的一个。
剩下的两个公主中,沈熙昭更年长一些,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排行第五,六公主就是丽妃所生的沈梓月。
沈熙昭于白露时节清晨降生,晓日初升露未晞,便被册封为未晞公主。
而沈梓月于次年正月七日降生,新年占百福,天语赐平安,她便为七安公主。
两人从小斗到大,没什么特别大的恩怨,只不过是你逃学我告状,你吃饭我下药,你洗澡我偷看加嘲笑而已,非常正常的姐妹关系。
但两人及笄之后,关系就越来越僵化了。
沈熙昭根据对前世的梳理,总结出一个原因。
沈梓月喜欢李柏成,而李柏成更倾向于她而已。
一个男人惹出来的问题而已,那就把这个男人解决掉。
丽妃出身一般,一无母家支持,二无姐妹相助,却能爬到现在和皇后分庭抗礼的位置,就是因为她小心谨慎,处处留意。
于是她也教导沈梓月低调做人,哪怕在自己宫内,也不准沈梓月随便发泄脾气,尤其不准她骂人。
所以,沈梓月一般都跑到御花园比较隐蔽的角落去骂,比如眼前的假山就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御书房虽然里宫人众多,却如铁桶一般,没有人能在疑心病重的皇帝身边布自己的眼线。
所以沈熙昭在御书房的所言所行根本不会有外人知道,可她大张旗鼓的来御书房的事一定会被沈梓月知道。
而按照沈梓月单一且无脑的思考方式,肯定以为她沈熙昭就是故意去御书房告她的状的,然后无处发泄的她肯定会憋着一肚子火冲出来发泄。
于是她就趁这个机会来御花园找她。
前世的她就喜欢在这个地方偷听沈梓月骂她,因为这样她就知道了沈梓月下一次和她互怼是什么话术,然后她就有时间准备完美反击。
所以,沈梓月从来都没有吵赢过,每次只能憋屈的扭头就跑。
沈熙昭就坐在假山隐蔽的角落里等了一会,果然听见了沈梓月愤愤不平的咒骂声从远到近的传过来。
“沈熙昭就是不要脸!她肯定是去告我的状!我不就是前几日把她的粉裙子染成黑色了嘛!她矫情个什么!”
沈熙昭挑挑眉,回头和狸儿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抿嘴摇摇头。
为那条惨不忍睹的裙子感到惋惜。
随后就听见了沈梓月的贴身婢女云儿的劝慰,“公主小些声,莫要被旁人听见了,不然被抓住了把柄就不好了。”
“听见就听见,她沈熙昭平时头抬得老高,就喜欢拿鼻孔看人!就是欺负我比她矮!我骂她几句怎么了!”
沈梓月气呼呼的从眼前的假山上揪下一块石头砸向眼前的池塘。
波光粼粼,潋滟不断。
“本公主不仅要骂她,还要……还要……”
“还要什么?”
沈熙昭不再隐藏自己,笑着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沈梓月看见沈熙昭脚一歪,差点跌落到水中。
“你你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偷听我说话!”
沈熙噗嗤一下笑出声,“妹妹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讲话,可不就是让别人听到的吗?至于这个别人是谁,重要吗?”
“你!”
沈梓月向来口才不好,此刻又因为想不到什么话语反击沈熙昭,憋屈的选择了走为上策。
“哼,你无耻!云儿我们走!”
沈熙昭一把抓住沈梓月的胳膊,“走什么走?你不想听听关于你心心念念的李哥哥的事吗?”
沈梓月回头瞪了沈熙昭一眼,“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李柏成的事可比你看的话本有意思多了,不想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