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叶上打滚,陈恪已经帮母亲舀好了洗脸水。
他踮着脚把陶罐摆得端端正正,乖巧程度堪比五星级酒店服务员。
“娘~我去放牛啦!”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又甜又长,活像只讨食的小奶狗。
王氏狐疑地看着这个突然勤快的儿子:”你该不会又想去烧谁家灶房吧?”
“天地良心!”陈恪举起三根小手指,结果因为分不清发誓用哪几根,摆出了个”OK”的手势,”我今天一定老老实实放牛!”
说完他牵起老黄牛就往外跑,开裆裤在晨风中欢快地飘扬。
等确认离开母亲视线范围,陈恪立刻调转牛头,朝着与平日放牧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
“老黄啊老黄,”他拍着牛脖子窃笑,”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牛儿喷了个响鼻,甩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隔壁村的私塾坐落在两棵大槐树下,朗朗读书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陈恪把牛拴在附近的竹林里,自己猫着腰溜到窗根底下。
五岁的小身板此刻成了完美伪装,蹲在窗台下活像只晒太阳的土拨鼠。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老夫子沙哑的声音从窗缝里漏出来。
陈恪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树枝,开始在泥地上歪歪扭扭地描摹。树枝太软,泥地太硬,写出来的”子”字活像条喝醉的蚯蚓。
“握笔要如握卵…”夫子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指实掌虚,腕平锋正…”
陈恪赶紧调整姿势,结果用力过猛,”啪”地折断了树枝。
他懊恼地甩手,突然发现按照夫子说的方法,写出来的字确实比之前周正些。
“穿越文诚不我欺!”他美滋滋地想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夫子惊为天人、免费收徒的场景。
正当他聚精会神练习”之乎者也”时,后颈突然感受到一阵温热的呼吸。陈恪嘴角勾起一抹计划通的微笑——定是夫子发现他这个天才了!
他猛地转身,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学生陈…牛娃子,请夫子收…”
“噗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炸响在耳边,”放牛娃要给蚂蚁当夫子吗?”
陈恪抬头对上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常乐小萝莉今天梳着双丫髻,发带上的小铃铛随着她前仰后合的动作叮当作响。她怀里抱着个油纸包,香甜的芝麻味直往陈恪鼻子里钻。
“你、你怎么在这?”陈恪涨红了脸。
常乐用看傻子的眼神指指天边:”太阳都晒屁股啦!”她掰着手指头数,”卯时开课,辰时末散学,现在都快午时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私塾里传来”吱呀”的关门声。
老夫子拄着拐杖慢悠悠从他们身边经过,连个眼神都没给蹲在窗根下的两个小豆丁。
陈恪如遭雷击。他精心设计的”偶遇天才”戏码,居然因为搞错时辰全泡汤了!更可气的是常乐已经笑得滚到地上,发髻沾满了草屑。
“笑什么笑!”陈恪恼羞成怒,”我这是…这是在进行晨间冥想!”
“冥想到对着蚂蚁窝三跪九叩?”常乐抹着笑出的眼泪,”你刚才撅屁股的样子活像只打鸣的小公鸡!”
陈恪气得要去揪她发带,却被油纸包里飘来的香气勾住了魂。
常乐见状立刻把芝麻饼举高高:”想吃不?讲个故事换半块~”
“你这是趁火打劫!”陈恪义正言辞地谴责,同时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常乐晃着脚丫坐在石碾上,小短腿够不着地,在空中一荡一荡:”那我自己吃啦~”她故意把饼咬得咔咔响,”哎呀,芝麻掉地上了~”
陈恪一个饿虎扑食接住掉落的芝麻,结果被常乐用脚尖挑起下巴:”想要整块的?讲郭靖遇到洪七公那段!”
“你这是坐地起价!”陈恪悲愤交加,”上次才讲到郭靖离开蒙古!”
“那就从江南七怪开始讲~”常乐掰开饼子,金黄的芝麻簌簌往下掉,”再不讲连饼渣都没啦!”
陈恪屈服了。他一边讲七怪斗丘处机,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比武招式。讲到妙处,常乐突然把半块饼塞进他嘴里。
“不对!”她夺过树枝,”降龙十八掌应该是这样!”说着在沙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陈恪嚼着饼含糊不清地嘲笑:”你这画的是蚯蚓打滚吧?”
“你行你来!”常乐气鼓鼓地把树枝拍在他手心。
陈恪胸有成竹地摆出现代硬笔书法姿势,三指捏笔,手腕悬空。正要大显身手,却听常乐”噗嗤”一笑:”握笔像捏绣花针,你当自己是大小姐啊?”
她不知从哪摸出支毛笔,有模有样地示范:”要这样!”结果手太小握不牢,毛笔”吧嗒”掉进旁边的水桶,溅起的水花糊了两人一脸。
陈恪抹着脸上的水珠,突然福至心灵。
他捞起湿漉漉的毛笔,在青石板上挥毫泼墨。水痕构成的”郭靖”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竟比平日工整许多。
“怎么样?”他得意洋洋地转头,却发现常乐正盯着石板发呆。
“你…”她小嘴张成圆形,”真的会写字?”
陈恪心里”咯噔”一声——糟糕,装过头了!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借口时,身后突然传来苍老的惊叹:
“奇哉!五岁稚童竟能运笔如飞!”
两人吓得同时转头。
本该回家吃饭的老夫子不知何时折返,此刻正颤巍巍地指着石板,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
常乐反应极快,一把拽起陈恪就跑:”快溜!被抓住要打手板的!”
两个小身影在田埂上狂奔,发带和开裆裤在风中猎猎作响。陈恪回头望了眼越来越远的老夫子,突然觉得这场失败的偷学计划,似乎歪打正着了。
“喂!”常乐边跑边往他手里塞东西,”明天还来讲故事不?”
陈恪摊开手心,是半块被捏得变形的芝麻饼。他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得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