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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书荒

第14章

两度案首的捷报像长了翅膀,飞遍金华乡的每个角落。

陈恪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时,枝头喜鹊叫得正欢。十七岁的少年郎身形挺拔如新竹,粗布直裰早换成了生员襕衫,阳光在青布面料上绣出细碎的金线。

“文曲星回来啦!”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田埂上顿时冒出十几个脑袋。张屠户拎着半扇猪肉冲在最前头,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着笑:”牛娃子…啊不是,陈相公!俺家二小子天天念叨要跟您学写字哩!”

陈恪嘴角抽了抽。

三年前这屠夫还骂他”放牛娃装什么读书人”,现在倒成了头号拥趸。

他刚要拱手,怀里突然被塞进个粗布包袱——是村尾李寡妇纳的千层底布鞋。

“穿着赶考,步步高升!”李寡妇枯瘦的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当年你爹帮我写过状子…”

记忆突然翻涌。知乎问题《底层人民如何报恩》下最高赞回答闪过眼前:他们能给的不多,但一定是竭尽所能。

“学生…”陈恪喉头发紧,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刺得眼眶发热,”谢过婶子。”

“让让!都让让!”

铜锣声由远及近。刘地主家的管事带着四个小厮,抬着朱漆食盒挤进人群。管事一甩拂尘,露出黄板牙:”我家老爷说,陈相公当年在祠堂背《论语》时,他就看出不凡!”

陈恪差点笑出声。当年把他罚跪祠堂的,可不就是这位刘老爷?现在倒成了伯乐。食盒掀开,整只金华火腿泛着油光,旁边还躺着两封红纸包的银子——足足二十两。

“这…”陈恪指尖刚触到红纸,突然被管事按住手腕。

“老爷特意嘱咐,”管事压低声音,”请陈相公得空指点下我家少爷…”

顺着视线望去,刘大宝正躲在榆树后探头探脑。当年用泥巴糊他脸的熊孩子,如今穿着簇新的直裰,胖脸上堆满谄笑。

知乎某位社会学答主的论断在脑海炸开:【阶层跃迁时最先巴结你的,往往是曾经欺辱你的人】。

“好说。”陈恪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转头对人群朗声道,”今日酉时,学生在家备了薄酒,请乡亲们赏光!”

人群爆发欢呼。几个半大孩子争着帮他背行李,有个总角小儿甚至偷偷摸他襕衫下摆,嘴里念叨”沾沾文气”。

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每走三步就有人拦道贺喜,有送鸡蛋的,有塞红枣的,连村口神婆都挤过来,非说他额间有紫气——全然忘了当年举着桃木剑追打”妖孽”的往事。

茅草屋前,王氏正踮脚挂着红灯笼。

陈恪鼻头一酸——母亲身上那件靛蓝褙子,是他用《神雕侠侣》的稿费新做的。

阳光下,细密的针脚在衣襟上绣出暗纹,远看竟像官太太的诰命服。

“娘!”他小跑几步,却在离母亲三尺处猛地刹住——知乎礼仪课说过,读书人该”行不疾趋”。

王氏转身时,鬓角银丝在风里飘。她嘴唇哆嗦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灶上煨着鸡汤…”

屋里飘着久违的肉香。

陈恪掀开锅盖,蒸汽模糊了眼睛,这陶罐还是三年前常乐砸坏的那个,母亲用桐油灰补得滴水不漏。

罐里炖着整只老母鸡,金黄油花上漂着枸杞,奢侈得像知乎”穿越美食”话题下的幻想。

“县尊大人差人送了帖子。”王氏从箱底取出个红封,”说是申时来…”

陈恪手一抖,鸡汤溅在袖口。按照《明代官场潜规则》,七品知县亲临寒门,要么是极端赏识,要么是…

“李知县与按察使杜大人是同年。”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杜衡——不,杜知府临别时那句”慎独”。

未时三刻,陈家院里已支起八张方桌。张屠户贡献了半头猪,李寡妇带着媳妇们揉面蒸馍,连刘地主都派来厨子帮忙。陈恪被按在主座,面前堆满乡亲们凑份子买的时鲜果子。

“当年我就说牛娃子不一般!”赵铁匠灌了口烧刀子,”五岁就会背’一条鞭法’!”

满座哄笑。陈恪低头抿酒,喉头火辣辣的。这些淳朴的脸庞曾见证他光屁股掉粪坑,如今却成了”文曲星”传说的人证。知乎问题《如何面对捧杀》下最高赞回答开始自动播放:【享受但别当真】。

酉时正,铜锣开道声由远及近。人群哗啦啦跪倒一片,陈恪按礼制长揖到地,余光瞥见青绸官轿后还跟着顶小轿——漆红描金的轿顶,分明是女眷规制。

“学生拜见县尊大人!”

李知县虚扶一把。这位四十出头的父母官穿着常服,但腰间素金带还是暴露了身份。他捻须微笑时,眼角皱纹像干涸的河床:”本官今日微服,不必多礼。”

陈恪后背沁出冷汗。知乎《明代官场黑话辞典》明确标注:”微服”=”我要装亲民但你必须更恭敬”。

酒过三巡,李知县突然敲敲桌面:”听闻陈生与严州杜公有旧?”

满座霎时寂静。陈恪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果然来了。他放下酒杯,起身作揖:”学生侥幸,赴考途中得蒙杜公指点文章。”

“哦?”李知县眼中精光一闪,”杜公高升应天府丞,陈生可知?”

陈恪脑中”嗡”的一声。杜梦鲤调任南京?那他在严州府的靠山岂不是…鸡汤突然变得腥膻难咽,他强撑着笑道:”杜公雅量,想必会提携后进。”

“那是自然。”李知县意味深长地抿酒,”不过科举终究要靠真才实学…”

话音未落,小轿帘子突然掀起。穿桃红比甲的丫鬟捧出个锦盒:”我家小姐赠陈相公的。”

满座哗然。陈恪在众人起哄中打开盒子,一方青玉镇纸静静躺着,底下压着洒金笺——”戒骄戒躁”四字娟秀工整,落款”愚妹李”。

知乎情感区经典问题《古代被官家小姐看上怎么办》的答案疯狂刷屏:【婉拒=得罪人,接受=当赘婿】。

“学生…”陈恪喉结滚动,”愧不敢当。”

李知县哈哈大笑,亲自给他斟了杯酒:”年轻人戒之在色,专心举业才是正理!”转头却对王氏说,”令郎该说亲了吧?”

陈恪仰头灌下烈酒,灼烧感从喉咙窜到眼眶。借着酒劲,他摸向怀中暗袋——那里躺着枚银纽扣,是常乐当年抵故事钱的”订金”。

宴散时已近子夜。陈恪送走最后一位乡亲,回头看见母亲在灯下数贺礼。铜钱串成的”喜结良缘”在桌上堆成小山,中央是刘地主那二十两银子——王氏用红布包了又包,像捧着易碎的梦。

“娘,这些您收着。”他掏出陆老板新结的稿费,”儿子要去杭州备考。”

王氏数钱的手突然顿住。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县尊今日…”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提了李小姐的嫁妆…”

陈恪猛地站起,板凳”哐当”倒地。知乎《明代婚姻法》条文在脑中炸开:知县嫡女嫁妆通常在两千两以上,足以买下整个金华乡。

“儿子要考举人。”他盯着墙上父亲的牌位,”中了举,聘礼儿子自己挣。”

月光漏进窗棂,在《穿越者科举守则》上画出一道银线。陈恪翻开新页,炭笔在”荣归篇”标题下重重写道:

【当你开始被权贵笼络时,记住——真正的自由是随时能掀桌子的底气】

窗外,几只夜鸮掠过树梢。更远处,严州府方向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极了三年前他炸灶房时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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