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桦你在干什么？”
梁小文扶着床沿站起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干什么？”陈桦冷笑一声，
“我这不是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装病这一招果然管用，你这个蠢女人还真信了。”
碧柳见状，立即上前搀扶梁小文：
“少爷，你怎能如此对待夫人？
她可是你亲娘啊。”
陈桦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眼中怒火熊熊，毫不留情地厉声打断她：
“住口！”
他的声音尖锐如刀，
“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她不过是个奶娘罢了！
赵霜儿才是我娘，才是那个真正疼我的人！”
随后，他转向梁小文，语气越发激烈：
“梁小文，你知道你走的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可曾想过我受了多少苦？
你如何对得起我？”
梁小文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与委屈，反问：
“这么多年，我都有拿体己回来，省吃俭用，只为你们过得更好。
我走的时候，陈家连饭都吃不上，
现如今锦衣玉食，还有下人伺候，
娘哪里对不起你了？”
陈桦却丝毫不为所动，怒道：
“我宁愿没有这些！”
这陈桦已经锦衣玉食，无数仆人伺候的过了很多年，
这些东西对他习以为常，因此并不是很在意，仿佛这些东西与生俱来就应该属于他，
他半点也意识不到，这些东西是母亲的辛苦换来的。
他向前一步，双手攥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知道吗？
自打我在老家去学堂开始，就不停地被人嘲笑，
说我亲娘给别人做奶娘，是奴籍！”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嘶吼，
“那种滋味你懂吗？
你不懂！
好不容易，我们家搬到了县城，爹爹和霜儿夫人说好，在这里让我喊她做娘。
这样我娘就是秀才的女儿，我舅舅就是知府，没有人会瞧不起我。
我终于能抬起头做人了。
可你倒好，前天非要去我书院门口等我！
我的同窗又不知从哪儿知道你才是我亲娘，曾经做过奶娘，又把我好一顿奚落！
你说你这算不算害了我？”
梁小文闻言，脸色一白，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开口，却被陈桦抢先一步，
“别跟我提什么锦衣玉食！
那些东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他指着梁小文，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
“我只要一个让我不被人耻笑的娘，可你连这都给不了我。
梁小文，你就好好做你的奶娘，一辈子都别回来，多好？
为何偏要回来，让我丢尽了脸面！
“桦儿，你真的以为那些人的嘲笑，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比你的亲娘重要吗？”
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重要，非常重要！”
陈桦不留情地回答，
“有时候，一个人的名声比什么都重，我受够了被人指指点点！”
“那假如，我现在已经不是奴籍，不会成为你的耻辱了呢？”
梁小文想要告诉陈桦，她因为救了吴王世子，受了腿伤，吴王妃已经除了她的奴籍。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桦堵了回去。
“你以为除了奴籍就能改变什么吗？”
陈桦冷冷一笑，
“做过奶娘的事实是改变不了，你永远都是个低贱的奶娘！”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梁小文的心口。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十几年来的辛酸与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她强忍着泪水，声音沙哑：
“是啊，我是个低贱的奶娘。
可你可知道，当年若不是我去做奶娘，你连饭都吃不上！
你爹那时候还在为八股文熬油，你弟弟生病，家里连抓药的钱都没有，就这样病死了！”
“够了！”陈桦暴躁地打断道，”我不想听这些！”
“你必须听！”梁小文突然提高了声调，
“你以为我愿意离开你们？
你以为我不知道做奶娘要受多少白眼？可我别无选择！”
碧柳在一旁抹着眼泪，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
陈桦的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被怒火取代。
“那又如何？”他冷笑道，
“现在我不需要你了。
霜儿夫人愿意做我的娘，
她会给我体面，会让我在同窗面前抬得起头来。
而你……”
他上前一步，目光中带着轻蔑与厌恶，
“你永远都是我的污点，是我永远都抹不去的耻辱！”
梁小文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要让人心碎。
她的声音却因某种觉醒而转为坚定：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好，我成全你。”
就这事，门外传来了赵霜儿的声音：桦儿，在吗？是娘。
随即赵霜儿推门而入，
“我刚才在外头听见了动静，”赵霜儿看了眼梁小文的背影，转向陈桦，语气温柔，
“桦儿，你别生气，娘知道你受委屈了。”
陈桦立刻换上一副乖巧的面孔：”娘，我没事。”
赵霜儿走到梁小文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梁氏，你再这么纠缠桦儿的话，会让桦儿很为难。”
说完这几句，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看的陈桦一片心疼。
赵霜儿刚刚听见下人来报，说梁小文来了陈桦院子，心道这人怎么又来和自己抢儿子，忙拖着病体过来。
“娘，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桦倒了杯水走到赵霜儿身边，递给她喝，等她喝完，又撒娇道，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唯一的娘。”
梁小文听到陈桦这么说，只剩冷笑，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赵霜儿对陈桦说道：“桦儿，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梁小文说说。”
陈桦的脸色立刻变了，眉头紧皱。
他想起父亲陈文杨曾经严肃地叮嘱过他，赵霜儿并不知道陈家发迹的真相。
她不知道陈家全靠梁小文做奶娘的钱才渐渐富裕起来，更不知道陈家之所以能从张家拿到珍贵的洋参，全靠梁小文的面子和人脉。
陈玉杨对陈桦说，若是让赵霜儿知道了真相，知道陈家其实并无多大实力，她一定会后悔答应嫁到陈府。
若是赵霜儿因此反悔了，看不上陈家，他又上哪去找一个这样善解人意的继母，
愿意不嫌弃他是个低贱奶娘所生的人，还真心实意地让他叫一声娘亲？
想到这里，陈桦立即语气急切地对赵霜儿说道：
“娘，您还是别和她单独待着了。
这梁小文在下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我听说这富贵人家的后宅出来的人，心思最是歹毒。
您现在还病着，我实在不放心让您和她独处。”
听到儿子这般诋毁自己，梁小文她反倒不觉得伤心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当从未生过这个白眼狼吧。
她还有疼她爱她的女儿玥儿，这儿子不要也罢。
陈桦随后扶着赵霜儿，小心翼翼地说：“娘，我送您回屋歇着吧。”
赵霜儿点了点头，柔声道：“也好，我确实有些乏了。”
陈桦扶着她慢慢往屋里走，边走边叮嘱：“娘，您慢点，地上凉，小心脚下。”
梁小文看着眼前这对母慈子孝的场景，不想在这里自讨没趣，只想赶快回家。
就在她即将走出前院时，一个丫鬟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丫鬟对梁小文说道：“梁夫人请留步，我们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