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江玉英的脑袋上缝了三针，贴着纱布，两个女儿对视一眼，想着怎么开导老妈才能让她心情好点……
“妈，二弟应该不是故意骗家里，而是被陈家人……”
何凤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江玉英喜滋滋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里头有两百块钱。
何凤月，“妈，这哪来的？”
“陈金宝的送亲红包。”
江玉英得意洋洋道，
“我趁着抽他鸡毛掸子的时候从他口袋里顺走的，就那小畜生也配拿我的钱？他把我头打破了，我没让他赔钱他就该磕头谢谢我。”
“走，今天我们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
何凤月反应过来，“怪不得妈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说不要退红包了。”
确实不用退了。
何凤华跟何凤月看到昂首阔步走在前头的江玉英，她们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了，她们妈这精神状态比她们年轻人都要好。
江玉英一连点了四个菜，都是女儿们平时喜欢吃她却舍不得买的。
“妈，我们这也吃得……太好了吧？”
何凤华有些难以置信，她们以前在家吃惯了馒头米粥，偶尔有肉菜都要紧着几个弟弟，可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大盘牛肉大盘红烧肉，都是过年才吃得上的美味。
“吃，以后妈定期带你们出来吃吃喝喝，咱们女人不要只想着为别人付出，也要学会犒劳自己，别人不犒劳，那就咱自己犒劳自己。”
正在念高中的何凤月思想比较进步，她以前一直觉得她妈封建保守、循规蹈矩，今天却发现她妈这思想比自己还进步，“妈，等我以后赚了钱也请你吃吃喝喝。”
“好，妈等着你赚钱请客。”
何凤华看到江玉英跟小妹开开心心的样子，一直愁云笼罩的眉宇间也沾染上喜色。
江玉英早上爬起来忙了一上午，又几番干架耗尽元气，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她大口吃肉，“别想着打包回去，都给我吃完才可以走。”
何凤华姐妹见江玉英说真的，这才放开了肚皮吃。
江玉英瞥见长女衣服上打了三个补丁，虽然她手巧，针脚掩饰得很好，不细看根本瞧不出来，但这件衣服江玉英有印象，是大女儿做姑娘的时候买的。
小闺女脚上的鞋也磨出了破洞。
想到就在上个月她才给二儿子买了一双新皮鞋结婚用，给小儿子买了新衣服让他约喜欢的姑娘吃饭，江玉英心头就一阵堵得慌，她对自己的这两个闺女太忽视了。
“走，去供销社。”
江玉英一副不把钱花光不罢休的样子，一口气给大闺女买了新衣给小闺女买了新鞋，“面霜也要用的，我们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你都不疼自己还指望别人疼你吗？”
买买买。
江玉英一口气用掉了八张大团结。
最后，在酷暑的大树下，三个人一人一根雪糕，说说笑笑，久违的轻松。
“妈，你变了。”
何凤华感叹。
何凤月立马搂住江玉英的胳膊，撒娇道，“妈变好了。”
以前她不敢这样的，妈总是沉着脸指挥她干这干那，指责她这个干得不好那个干得不对，仿佛她怎么做都是错，虽然妈对她不打不骂，却也从未像今天这么亲近过。
江玉英重活一世还能再见过自己死去的长女和远走他国的幺女，她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只能尽量好吃好喝买买买来弥补过去对她们的亏欠。
“妈。”
何凤月舔着雪糕，真好吃，她很少能吃上雪糕，
“我们吃完雪糕就回去吗？”
她有点不想回去，现在家里肯定乱七八糟，她回头又得收拾忙活大半天。
江玉英大手一挥，“回医院。”
“啊？”
两姐妹都懵了，
“为什么？”
江玉英捂住脑袋皱着眉头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我现在被人打破脑袋，头还晕着呢，当然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可不能落下什么后遗症。”
“凤华、凤月，你俩谁都不能走，得留下来伺候我这个当妈的。”
江玉英拉住何凤华的手重重握了一下，她早就看到凤华胳膊上的伤，算算日子，也就是今年三四月份何凤华的丈夫周家明生意失败，赔了几千块，他一蹶不振，常常喝酒打人，凤华现阶段还忍着没告诉家里。
“妈。”
凤华小心翼翼地说，
“我若是不回去，家明肯定要不开心，他自打生意失败后人有些颓废，不过妈你别担心，他过阵子就会好起来。”
江玉英心道：过阵子他发现你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软弱好欺，只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江玉英撩开何凤华的衣袖，凤华猝不及防，“妈！”
“瞧瞧这伤，周家明打的吧？”
何凤华本以为江玉英看到青青紫紫的伤痕会暴跳如雷，没想到她如此平静，心中一阵说不上来的委屈，亏得她还以为妈会心疼。
“我没事。”
凤华低着头扯下袖子盖回去。
江玉英握住女儿粗糙的手，“妈今天要同你讲一个道理，人善被欺马善被骑，周家明如果再打你，你可不能忍让躲闪。”
“跟他干，不要怕撕破脸，妈给你撑腰。”
好一句‘不要怕撕破脸，妈给你撑腰’，何凤华眼中的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妈……呜呜……”
她还以为妈不疼她不爱她……
何凤华一直以来不敢反抗周家明，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毕竟离了夫家她还能去哪里？
如今有了娘给的底气，何凤华一瞬间就挺直了腰杆。
一旁的凤月也跟着抹眼泪，她没想到姐姐嫁人之后居然过得这么苦，那个周家明看上去人模狗样，对人一脸笑，还以为他是个好男人，没想到背地里将姐姐欺负成这样！简直不是人！
“姐。”
凤月也上去抱住何凤华，母女三人紧紧相拥，曾经疏离的心慢慢聚拢在一起。
江玉英又给了何凤华最后的底气，“凤华，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咱就离婚，离了以后你回来住，妈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何凤华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苦水通通从眼睛里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