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风没有立马答应宁昭柔的请求,只说容他想想。
眼看着夜色将黑,他们也不好一直在这湖边,若是真被人看见了就平添麻烦了。
今夜陛下设了宴酒,宁昭柔面带愁容地走出去,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人,等到了时辰就随宁婉清一起入了席。
“二妹妹今日打扮得还真好看。”宁婉清瞅了眼她的装扮,轻笑一声。
宁昭柔还在低头看着地面想事情,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听她喊了第二遍她的名字,她才恍惚地把头抬起来,茫然看着她:“怎么了?”
宁婉清气急,瞪了她一眼:“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父亲可说了,你再没规矩,他当即就叫府里的人连夜把你送回去。”
“……知道了。”宁昭柔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心思收了回来。
她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今日与楚长风商议一事虽算不得多顺利,但也不是全然没希望的,再有,陛下那时虽然没有明说,但她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总不该还要叫她入宫去。
虽是设宴,但陛下和几位娘娘们的席位都在上面,更别提还有一众皇亲国戚,大臣的席位又再往后延,女眷的位置在另一侧,从宁昭柔的方向朝上看,只瞧见了远远的一个主位。
她安心不少。
不一会儿就开了宴,正是夜里,入了秋,即便在这山上,夜风也说得上凉爽。
帝王今日似乎是心情不好,叫了开宴以后就没有再说话,吓得底下人都战战兢兢,想着不该如此才是。
不是说陛下今日同臣子狩猎,格外爽快吗?
这…看着也不像啊。
纵使狐疑,还得有人率先说句话才是。
众人的目光转过来转过去,终于有人开了口。
“今日陛下与臣子同乐,猎得了不少好东西,正是昭示了陛下千秋鼎盛,我大盛朝实力雄厚,臣弟恭贺陛下——”
安王这话一说完就引起了底下一堆人附和,纷纷抬酒跪下恭敬道:“恭贺陛下——”
殷明聿倒也没有一点不给面子,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叫人觉得严肃冷淡,不敢与之对视,可但凡他微微带笑,整个人的气势便能稍缓和些,也叫底下人心里松了口气。
“安王说得是。”他缓声开口,执着酒盏却没喝下,眼眸低垂,指腹轻轻摩挲盏壁雕琢出来的纹路,淡声提起,“今日与众卿狩猎,朕还瞧见了几个骑射功夫不错的苗子。”
说罢,他抬眸,在底下人群中扫了一眼,唇角弧度不变:“朕说过要论功行赏。”
底下的朝臣都依稀可见地有几分激动,今日陪同陛下狩猎的臣子不少,更有些少年人,若能在陛下面前露个脸,被陛下记住,那就再好不过了。
殷明聿开口:“楚将军。”
楚家世代都在战场上效命,楚将军年纪大了上不了战场,底下的小辈不知是怎么的,一个个都去做了文官,好在还有个最小的,还未及冠便从了军,在外都被称作楚小将军。
宁昭柔看过去,见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臣起身行礼。
“微臣在。”
殷明聿提到了楚长风,毫不让人意外地将楚长风夸赞一通,等楚长风恭恭敬敬跪出来,他脸色不变,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众人脸色各不相同。
“楚家世代为将,你这小儿子颇有你的风范,年纪不大,可曾婚配了。”
楚老将军一怔,只当是陛下随口一问,道不曾婚配。
殷明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少年英雄,是该好好闯荡一番,早早成婚也是误了他的雄心壮志。”
这话说者似无心,听者却有心。
宁昭柔在底下攥紧了手,一张小脸失了几分血色,原本楚长风说容他想想,可今日陛下都这么说了,再大的可能也行不通了。
陛下…陛下为何要这么说?
难道是不打算放过她吗?
还是觉得,楚长风前途一片大好,而她…她有些不配。
宁昭柔低垂着头,脑子里想了许多理由,仍旧想不明白。
殷明聿没去看宁昭柔的反应,论功行赏,赏过了楚长风就该赏别人了。
安平侯没想到陛下会提及自己的儿子,当即面上一喜,带着长子行礼谢恩。
可谢过了恩,却见着陛下还有话要说。
“朕记得,前几日二公主就是与你那女儿打闹起来。”殷明聿思虑片刻,无意般提及,“此事是二公主的错,朕已罚她了,你那女儿可还觉得委屈?”
宁昭柔整个人都在发抖,坐在角落的位置,却觉得有许多双眼睛都在往她身上看。
二公主被责罚一事早已传了个遍,但此时陛下再提一遍,意欲何为呢?
探究的目光往宁昭柔身上放,安平侯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边垂首连说不敢,随后把角落里的宁昭柔叫过来回话。
宁婉清胳膊怼了下她,压低声音:“还不快去回话!”
宁昭柔竭力压制住慌乱,脚步不稳地上前去,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回:“回陛下,陛下圣裁,臣女不委屈。”
殷明聿点点头,没有再为难她的意思,很快又叫他们退下。
接下来一整个宴上,宁昭柔的心思都不在这儿,不止是她在猜测陛下的心思,连上头的那些宫妃也在猜测陛下的意思。
陛下总不会平白无故提起一个小姑娘来,但要说陛下是存了什么目的……
她们也没往偏处想,毕竟陛下近几年实在是冷淡,唯一一个瞧着有几分得宠的方美人也被下令杖毙,陛下总不是起了心思,看上了这小姑娘。
照她们所想,此举必然和良妃脱不了干系,陛下还提到了二公主,说不准就是在借着这姑娘的名头来提醒良妃好好管教二公主。
想到这儿,她们面容上都多了些幸灾乐祸。
良妃的脸色白了又青,一直到这场宴散下去,她深吸了口气,目光遥遥落在远处的宁昭柔身上。
那日陛下叫二公主和宁昭柔都去了御前,但里面说了些什么话她至今也不曾知晓,她原以为宁家二小姐是个在家中不受宠,没了生母的姑娘,那胆子必然小极了,她那时吓唬了一番,等她到了御前肯定不敢胡说,但现在看来,陛下已经记住了她,指不定里面当时都说了些什么话。
良妃喝下杯盏中的清酒,不轻不重地撂下了杯盏,轻笑一声,吩咐身边的宫女:“明日把宁二姑娘请过来,本宫担忧她的伤处,慰藉慰藉。”
宫女微微躬身,轻道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