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柔一下宴就赶紧回了自己的幄帐内,如若说白天她还有一丝奢望,那么就在陛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点奢望全成了泡影。
楚长风那边是定然没可能了。
她还能找谁来帮她呢?
霜梧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了,看见宁昭柔往前走了几步,没精神一般坐在了榻上,她于心不忍,咬咬牙,上前道:“姑娘,楚小将军那边没了法子,咱们还可以再找找旁人的,起码…起码陛下那一关咱们算是躲过去了。”
这话说得对,既然今日陛下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就算是之后楚长风与宁昭柔再无接触,那也是陛下害的,不能说宁昭柔当时在陛下面前说的那些话是欺君。
宁昭柔僵硬地提起唇角,说了声是。
可那之后呢?若在萼明山上寻不到合适的人,她就得乖乖回府,吴氏说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听。
不、她不要这样!
宁昭柔死死地攥紧了拳头,眼睛憋得通红。
霜梧给她打水洗漱,又见她在床榻上坐了许久,约莫到了半夜,她才从帘中探出身,苍白着脸,小声问她:“你说,若…如若实在没人要娶我,我入宫去…怎么样?”
“姑娘!”霜梧抑制不住惊唤她一声,又急忙压低声音,眼睛也跟着红了,“姑娘三思啊,若说继夫人给您指了亲事是没存什么好心,那宫里就是明摆着的虎穴之地啊,那地方……如今后宫的形势已定,您若在此时入宫又不得陛下宠爱,宫里的娘娘们都能把您的皮给扒了,更何况,良妃娘娘记住了您,您哪能好过?”
这些道理宁昭柔未尝不知,本来发红的眼眶陡然落下几滴清泪,压低声音憋在被子里哭:“可我…我根本无路可走了——”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她被夹在中间半步都跨不出去,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霜梧也没主意了,她虽然说了这些实话,但最后若到了绝路上也只能入宫闯一闯了,此刻心疼地看着宁昭柔哭个不停,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小声安慰她。
等到天色将明,宁昭柔才恍惚着睡了一时片刻。
奈何还没过多久,良妃娘娘就派了人过来请她,说是想和她说说话。
宁昭柔没睡踏实,听见声音醒了,看见屏风后面是霜梧在和别人说话,还没开口,先听见了来人说的是什么。
“良妃娘娘来请人还没有说要娘娘等着的道理,娘娘关心宁姑娘才请宁姑娘去说说话,若是叫娘娘等急了,大家都不好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宫里来的人惯会说话,几句话就把霜梧打得回不上嘴。
霜梧回了屏风后,看见床榻上的宁昭柔已经醒来了,也料想她听到了。
“姑娘,良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她即便是个丫鬟,此刻也可怜起她们家姑娘了。
宁昭柔眼眸还是红的,昨夜哭了许久,又没睡好,整个人憔悴许多,她强撑着精神,叫霜梧给她穿衣梳妆,压低声音问她是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姑娘。”霜梧给她梳着发髻,回道。
快巳时了……
宁昭柔看着镜中人,蓦地又低下头去。
外面的宫女还在等着,催了一声:“宁姑娘还是快些吧,不然要叫良妃娘娘等久了。”
宁昭柔一哆嗦,没回话。
再是磨蹭也该出去了。
宁昭柔今日没戴什么首饰,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胸前的裹布还紧紧束着,小步走出去。
那宫女微微福了个身,道:“宁姑娘随奴婢来吧。”
宁昭柔猜到良妃叫她过去定然是没安好心的,毕竟昨夜陛下才说了那样的话,她今日就叫她过去,她虽不是宫里的人,但侯府无人在意她,即便她今日被良妃责罚,也无人会为她说话。
谁能帮她?
妃嫔的幄帐都在一处,瞧着四周都安静,但只是周围宫人静静立在帐外就足够叫人紧张了。
霜梧只能在外候着,眼睁睁看见宁昭柔进了帐内。
良妃的幄帐内熏了香料,不算浓郁,她进去的时候良妃正在染蔻丹,宫女们跪在美人椅旁,小心接过她的手,另一边,小宫女正给她捶腿,她则舒坦地睡在美人椅上,正闭着眸子,像是丝毫没察觉到宁昭柔进来了。
“臣女给……”刚欲跪下行礼,膝窝处被人踢了一脚,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是方才领她进来的宫女,那宫女踹了她还弯了弯身,小声道:“宁姑娘噤声,良妃娘娘在休息时最忌讳旁人将她吵醒了。”
宁昭柔抬起头看着她,膝盖方才磨在地面上,好像把裙子磨破了一点。
她又去看睡着的良妃,随后低头不语。
原来这就是良妃要给她的教训,让她跪着?一个宫女都有资格对她颐指气使,这应该也是良妃下的命令吧。
时间慢慢过去,帐中始终格外安静,不知过去了多久,宁昭柔跪着腰都疼了,总算是听见良妃有了动静。
她似是才睡醒,先是瞧了瞧手上新染的蔻丹,满意地点点头,打了赏,随后伸手去拿一旁备好的茶水,视线往下一瞟,陡然发现了在那儿跪着的宁昭柔。
“宁姑娘是何时过来的,怎么都不出声唤一声,哟哟,快扶宁姑娘起来。”良妃装得一副关怀模样,她身边的宫人也上前把宁昭柔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都不知跪了多久了,宫女一下把宁昭柔提起来,她膝盖酸疼,跌撞着往前倒,宫女似乎没扶住,收了手,好在宁昭柔自己撑在地面上,膝盖不出意外地再撞在地面上,这一下叫宁昭柔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嘴唇颤抖着,自己起了身,还得恭恭敬敬地对着良妃谢恩。
“宁姑娘没事吧,你这模样瞧着像是在本宫这儿受了什么委屈。”良妃看着蔻丹,悠悠开口,“出去可别叫人误会了才好。”
宁昭柔脸色苍白,后背疼出了薄汗,她摇头轻道:“良妃娘娘关怀臣女,臣女…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