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约好一起去实验室的日子。
高文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踏入了那间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扫过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从实验台到仪器柜。
双手更是不停歇,迅速翻动着桌面上随意堆放的文件和实验记录本,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她甚至拉开了一个又一个抽屉,探头进去快速查看,动作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目的性。
她在找康盛源药业的相关生产数据,那些可能隐藏在角落里的蛛丝马迹。
陆淮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这副几乎要掘地三尺的模样,眉头越皱越紧。
他脸上写满了疑惑,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在找什么?”
高文清心中猛地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扯出一个理由。
“我得先熟悉一下环境啊,”她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指了指旁边一台落了灰的显微镜。“看看咱们一会儿要用的一些设施仪器什么的,提前准备准备嘛。”
陆淮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这熟悉的方式……还挺特别。”
高文清哪有心思去管陆淮信不信,她心里正暗自懊恼。
可恶,在原本的时空,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用电脑查到这家该死的药业公司的关键信息了。
谁知道一道雷就把她劈到了这个连大哥大都稀罕的年代,一切都得靠原始手段。
她感觉自己的动作确实有些太明显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审视。
加上孤男寡女待在这空旷的实验室里,气氛确实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她眼珠一转,立刻拿出江辞做挡箭牌。
“对了,江辞怎么还没到?”
她故作随意地问道,试图转移话题。
陆淮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随口答道。
“他说他有点事,得晚一些才能过来。”
说话间,高文清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实验室的最里面。
那里有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冷库的门。
就差这一个房间没有检查过了。
高文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一股夹杂着冰霜气息的寒意瞬间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寒冷。
印象中,陆淮相机里那些照片的背景,似乎和这里的环境有几分相似。
速战速决,这个鬼地方冷得像冰窖,必须快点找到东西,快点离开。
冷藏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里面摆放着许多陈旧的金属置物架,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放满了各种贴着标签的药剂瓶和样本盒。
很显然,这些瓶瓶罐罐和她要找的数据资料没什么关系。
她快速扫视着,心里开始有些焦急。
就在高文清几乎要放弃,准备离开这个冰冷空间的时候,她的目光偶然落在了墙角处,一个置物架的最底层。
那里有一个颜色暗沉的保险箱。
箱子的金属外壳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颜色几乎与深灰色的架子融为一体。
若不是她凑近了仔细瞧,加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找东西,恐怕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就是这个了!
高文清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是擂起了战鼓。
她快步走向那个墙角,那个与架子几近融为一体的保险箱,此刻在她眼中却无比醒目清晰。
“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在心底默念着,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她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箱体——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响声毫无预兆地在身后炸开。
冷冻室那扇厚重的门,猛地关上了!
高文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回过头。
只见陆淮站在门边,脸上写满了懊恼和自责,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
“完了,”他用力推了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这下麻烦了。”
门被锁死了!
外界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被彻底隔绝。
寒意如同潮水般,迅速在狭小而封闭的空间内蔓延开来,温度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刚刚还能勉强忍受的低温,此刻变得刺骨起来。
高文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头的惊慌,她的注意力再次被那个近在咫尺的保险箱吸引。
她急促地对陆淮喊道,声音因为寒冷而微微发颤。
“陆淮!我感觉这箱子里肯定有重要东西!得赶紧打开!”
陆淮脸上写满了诧异,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一个突然出现的保险箱如此笃定。
但看着高文清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坚定的眼睛,再加上眼下的困境,他还是迅速压下疑惑,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蹲在冰冷的保险箱前,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开始在布满冰霜的密码锁上飞速尝试。
他们尝试了一个又一个可能的组合,始终显示错误。
最后,在这几乎要被冻僵的绝境下,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打着哆嗦问。“你生日几号?”
“1982.5.7” “不对。”“要不试试你的生日,几号?”
“2000.7…”
高文清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瞬间清醒,心中暗叫不好,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就说漏嘴了!
一种大祸临头的惶恐感袭来,她的心跳急剧加快,慌乱中,结结巴巴地补救。
“不、不对,我说错了。”“是 1982 年 7 月 8 日。”
“也不对。”
这三个字,像是裹挟着冷冻室里的冰碴,从陆淮嘴里冷冷地一字一字地吐出。高文清的心猛地一紧,忙不迭地转头看向陆淮。
她紧紧盯着陆淮的眼睛,试图从那深邃的眼眸里捕捉到是否有一丝怀疑自己的蛛丝马迹。
然而,陆淮的眼睛仿若一潭寒彻骨髓的深潭,平静得没有半分涟漪,幽深且静谧。让人根本无法从中窥探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种捉摸不透让高文清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再想想办法。”陆淮闻言,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拖着冻得有些迟缓的脚步,寻了个角落缓缓坐下。
高文清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还没来得及滚落,就被冻成了微小的冰珠,粘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痛。
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一寸寸地侵蚀着他们的身体,透过单薄的衣物,钻入骨髓。
两人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陆淮看着高文清只穿着一件不算厚的校服外套,冻得嘴唇都开始泛起青紫色。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动作有些笨拙地披在了高文清的身上。
高文清浑身一僵,外套上还残留着陆淮的体温,虽然微弱,却也带来了一丝暖意。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用,你……”
可当她抬起头,看到陆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同样冻得通红的脸颊和不停颤抖的肩膀,态度坚定,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接受了这份带着对方体温的馈赠。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陆淮抖得比刚才更加厉害了,她无心在保险柜上。
那件单薄的衬衫根本无法抵御这冰窖般的寒冷。
“要不然,我还是给你吧!”高文清急忙说着,就要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别动!”陆淮按住她的手,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嘶哑,“你穿着!”
“你这样会冻坏的!”
“我没事!”
两人在这冰天雪地般的环境中互相推脱起来,动作都因为寒冷而变得迟缓而笨拙,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滑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冷冻室里的温度还在持续下降。
陆淮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带上了一层白霜。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双腿一软,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差点瘫倒在地。
高文清见状,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
没想到姐的身体素质这么扛得住,到底是在白沙湾摸爬滚打多年的清姐,风浪里闯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高文清脑海中念头一转,心中暗自惊叹,随即又被担忧覆盖。
救人要紧!
她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摇摇欲坠的陆淮,用自己的身体,试图为他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陆淮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铁,靠在高文清怀里,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高文清抱得很紧,几乎能感受到他单薄衣衫下肋骨的形状。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冰冷的空气中,两人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一片暧昧的雾气。
这狭小、冰冷的冷冻室里,悄然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陆淮感受到身边传来的、带着活力的热度,那是此刻唯一的温暖源泉。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向这处温暖靠拢,贪婪地吸取着那份热气。
他疲惫地将头埋在了高文清的颈窝处,冰冷的脸颊贴着她温热的皮肤。
高文清浑身一僵。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淮呼出的气息,温热地拂过她的耳廓和脖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让她颈后的绒毛都仿佛站立了起来。
这家伙……
他的呼吸一开始还有些急促和紊乱,但渐渐地,在她怀抱的支撑和温暖下,慢慢变得平稳、深长起来。
他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了某种依靠,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
两人紧紧相拥,姿势尴尬又亲密。
高文清能感觉到陆淮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发酵。
陆淮的意识在寒冷和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中摇摆,残存的理智还在提醒他。
高文清今天的行为很反常,她接近自己或许别有心机。
可是,身体对温暖的渴望是如此强烈,颈边传来的柔软触感和淡淡的馨香,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
怀疑和一丝莫名的好感,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奇异地纠缠在一起。
而那近在咫尺的保险箱,此刻仿佛也成了这微妙氛围的沉默旁观者。
不知又过了多久,高文清感觉自己快要被陆淮按进身体里去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趁着自己虚弱,故意占她便宜。
就在这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呼喊声。
“喂!陆淮?高文清?你们在里面吗?”
是江辞的声音!
这不靠谱的,终于来了!
门内,原本紧紧依偎取暖的两人如同被惊扰的鸟雀,猛地想要分开。
下一秒,冷冻室的门把手转动,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拉开。
明亮的光线瞬间涌入,刺得他们有些睁不开眼。
江辞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贯的阳光笑容,然而,当他看清门内景象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高文清和陆淮,虽然已经下意识地分开了些许距离,但那紧绷的气氛,泛红的脸颊(不知是冻的还是窘的),以及刚才那残留的暧昧姿势,都让这一幕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捉奸”感。
两人都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要解释。
“呃……门……门被锁了……”陆淮率先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寒冷和此刻的窘迫,显得格外虚弱,甚至带着点结巴。
高文清也连忙补充,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江辞那惊讶中带着探寻的目光。
“……我们被关在里面了,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