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八街九陌,商铺林立,人潮涌动,十分繁华热闹。
祝遥光听着外头热闹的声音有了片刻心安,至少她现在还是活着的。
她此番前往法云寺不光是为了给祝卿安供长明灯,也为了给自己那逝世多年的母亲沈氏供奉一盏。
说起自己的母亲沈氏,其实祝遥光已经没有很多很深刻的记忆了,甚至有些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
只记得她的母亲沈氏是一个很温柔,生得很是貌美的女子。
祝遥光想起,自打陈氏进门以后好像所有人都将她的母亲给忘了,连她亦是如此。
姜先雪七岁那年走失后母亲沈氏便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整个人消瘦的不行,从前风华也不在。
不过一年的时间便郁郁而终。
沈氏与陈氏本是闺中结识的好友,母亲生病那一年陈氏还常常来看望。
思及此祝遥光露出抹嘲讽的笑容,现在想来大抵也是那个时候平南侯被貌美的陈氏给吸引,两人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还将陈氏收做了外室。
以至于在她母亲沈氏去世第二年就将陈氏抬为了姨娘,为此还落得美名。
若非祝老夫人压着,这陈氏怕是一入府便是奔着正房之位去的。
那时的她还小不知事,但祝行舟兄弟三人可不小了,难道他们就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吗?
还是说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混乱的思绪中马车停了下来,许是因着祝遥光有心事的缘故,并未觉得这段路程有多远。
祝遥光走下马车,庙宇巍峨立于山门之上,匾额高悬,其上刻着“法云寺”三字。
“今儿个怎的如此冷清。”祝遥光记得她上次来给祝星临求平安符时法云寺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今天却很是安静,没有几个人。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祝遥光是走上去的,而求平安符那次则是百步长阶,一步一叩首。
步入寺庙内,只见香烟缭绕,梵音袅袅。
祝遥光与忘冬一路无话。
待到殿内,只见佛像庄严,金身闪耀,慈悲的目光俯瞰众生,似乎能洞察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恐惧。
不知是不是祝遥光是重生的缘故,她看着眼前的金身佛像莫名有些心虚。
金身佛像前立着一人,男子身着玄色镶金锦袍,头戴墨玉冠,腰束同色玉带,身姿修长高大。
光影下男子的面孔若隐若现,鼻高唇薄,凌厉的眉骨至下颌,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应是个顶好看的贵公子。
尽管看不清脸也可以觉出此人浑身气度迫人,矜贵无双。
只是此人令祝遥光脑海中浮现一个故人,一个令她又惧又怕的人。
她并未过多在意男子,压下心底的不安,转身去了一侧的菩萨像前,缓缓跪下。
在祝遥光看来,佛已经超越了轮回,没有了欲望与追求。
而菩萨尚在轮回中,为了利益而不断修行,来救渡他人,让一切有情众生觉悟,得到解脱,脱离苦海。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有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忏悔。”
“菩萨啊,您的玉身像慈悲敛眸,若您能听见……”
“愿您睁开双眼,当风吹过时也能救他一回。”祝遥光双手合十将写有名字的纸条拢在手心,虔诚地拜服在地。
“世子,咱们该走了。”不知何时进来的黑衣侍卫对着佛像前站定的男子低声道。
阳光折射进来撒在身着白裙的祝遥光身上,为她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男子在她身后顿足,一双子夜星寒的桃花眸居高临下地睨了祝遥光一眼。
祝遥光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转头望去时已经没有男子的影子。
已经走出殿外的男子,忽地弯下了笔直的腰肢,骨节分明的大手捂着心口。
剑眉紧蹙,似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刹那间额头便全是冷汗,嘴里也全是血腥味儿。
男子呼吸加快,艰难出声:“走。”
与此同时,祝遥光将写有名字的纸条焚烧在香炉中,因着跪的久了膝盖开始发麻。
刚想起身,心口处猛地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刺进她的心口。
祝遥光软倒在地,脖颈上青筋凸起,只能狼狈地趴在蒲团上。
好在不过片刻蚀骨的疼痛便退去。
忘冬见祝遥光许久都不曾出来,心中放心不下便进殿查看。
“姑娘您怎么了这是?”忘冬担忧地搀扶着祝遥光起身,只见她额间的发已经被冷汗浸透。
祝遥光捂着心口摇摇头:“许是着邪毒发作,已经没事了。”
心中却也不禁疑惑从前也并未听说过邪毒会时不时地发作,上一世听说这南疆邪毒大多时候都是在月圆之时发作。
因着邪毒蛊虫都是缓缓将人的内脏蚕食干净,平日里与正常人无异,日积月累下才会看出这人大限将至。
祝遥光被忘冬搀扶着走出殿外。
迎面走来一小和尚:“阿弥陀佛。”
祝遥光也回一礼。
那和尚长相清俊,只是面容苍白的厉害,一双眼睛平淡无波,瞧着竟不似活人。
祝遥光刚想走便听身后的小和尚道:“施主,人生善恶非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