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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书荒

第3章

永昭三年。

二月上旬,春寒料峭。

江赴月斜倚在榻上,静静凝着铜镜里那张清妩娇俏,眉如烟黛的面孔,柔荑闲懒拨弄着膝上的汤婆子。

她居然重生回到了一年前。

这时,她哥哥还未出事,江蕴蓉还未顶替她的名号入宫为妃。

这一个月来,她命人取了最好的玉肌膏,日夜涂抹在手足遍体,以牛奶浴泡澡。

掌心常年骑射的薄茧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冰肌玉骨的娇嫩。

要进宫,她必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短板暴露在皇帝面前。

经书信来往,得知哥哥和后宫妃嫔从无瓜葛,更是从未和瑶华宫有半分牵扯。

也就是说,短短一年内,他必是在战事大捷后,皇帝设宴、出入皇宫中接触到贵妃,与此相知相识,才引发了后面的种种。

凭她对江蕴蓉的了解,她不过是个推手,关键人物出在那位贵妃身上。

她复盘揣摩了兄长上辈子几种死因。

一,忌惮身为皇帝心腹武将的哥哥,瑶华宫那位宠妃被家里人授意设计,自导自演各种证据让人撞见,削弱江家;

二,他无意中撞破瑶华宫娘娘的秘事,被杀人灭口;

三,哥哥是绝无可能觊觎后妃的,除非——

他被人觊觎。

……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要以身试险,亲自入宫走一遭才能报仇雪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小姐,宫中传了您入宫的旨意下来,这是我们小姐特命小厨房给您准备的养颜莲子羹。”

江蕴蓉的婢女雪莲低眉奉上托盘,嘴角含着抹不易察觉的阴笑。

前世,她本无意进宫,这碗莲子羹让她满面红疹无法入宫,便将就就计,让江蕴蓉冒名顶替。

这世她已决计进宫,怎可能再让她再有半分入宫的机会?

江赴月弯了弯唇角,以袖掩面,不动声色将宽大袖里的粉末倒入碗内,“饮”了两口羹汤。

旋即,她面色不自然地变了变,整个人脱力般往后一个踉跄,口中蓦然吐出一口黑血!

“……小姐?您怎么了?!”

祥云惊慌失措地搀住她,对着门口高呼,“来人啊!快去禀报老爷!有人要谋害大小姐!”

江文彦很快被请了过来。

大夫守在床前,给一脸虚弱的少女诊脉完毕,用银针探了探那碗剩下的莲子羹,战战兢兢道:“这碗莲子羹被人下了份量十足的鹤顶红,幸亏大小姐服食得不多,才捡回一条性命。”

“父亲,想必是有人看不惯女儿入宫为妃,觉得沛国公府家的嫡女粗枝大叶,毫无学识,不配侍奉君上,为她家主子鸣不平。”

江赴月一脸后怕,泫然欲泣地拽住江文彦的袖管,弱小又无助,“是下人不知轻重,还请不要父亲迁怒妹妹。”

雪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老爷,奴婢冤枉啊!奴婢从未给大小姐下过毒!”

她完全吓懵了,怎么也想不通原本只是起红疹子的莲子羹怎会换成了鹤顶红?

“一个贱婢哪来的胆子?必定是江蕴蓉心存歹意,妄图谋害你!”

江文彦心疼爱女,本就舍不得让江蕴蓉入宫为妃,眼下她如此糊涂,竟然拼死给江赴月下毒以谋求自己入宫的机会,更恨铁不成钢。

“你就是太单纯,被你满腹心机的好妹妹骗了!”

他假惺惺地拍了拍江赴月的手以示安慰,一拂衣袖,“来人,让那个孽畜滚进来!”

江蕴蓉一脸难以置信,一摇一晃地疾步走来:“……不、这不可能!爹爹,我没有!我——啊!”

“啪!”

辩驳的话还未说完,江文彦毫无预兆地抬手给了她狠狠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

柳氏抱着瘫软的女儿叫屈:“老爷,您明鉴啊!蓉儿是想入宫不假,但她何必去毒害大小姐给自己谋得一席之地?蓉儿,娘届时定给你择个名门状元郎,让你风风光光地以嫡妻出嫁。”

“娘!我不要,圣上龙章凤姿,女儿倾慕陛下已久,此生非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不嫁!”江蕴蓉哭着摇头。

“蠢货!”

江文彦怒极,指着她鼻子骂道,“你可知当今圣上是何等不简单之人?”

前世江赴月在塞北出征时,曾在军营中听过几个统领悄声碎嘴过宫里的事。

今上虽为郭太后,当年郭皇后所嫡出长子,却并不得宠,郭皇后有二子,相差十二岁,帝后更宠爱活泼多言的小儿子,李延吉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尊贵无比。

可出生不满一月,便不哭不闹地被人毒死在了襁褓中。

——当日唯有最得盛宠怀有身孕的蒋氏抱过他,随后宫人便在她寝宫槐树下搜到了砒霜,谋杀储君,即刻便被打入冷宫,生下皇嗣再凌迟处死。

可不知怎的,向来康健的蒋昭仪居然在生产当日血崩,龙嗣一出生便是死胎。

先帝深爱蒋氏,疑心善妒的皇后构陷,两次动了废后的念头,被群臣力阻,只好将自己并不宠爱的嫡长子转托给了良善的和妃照料。

那一年,当今陛下不过十二岁。

后来,皇后日渐凄怆,不被先帝器重的嫡长子李承璟反倒扶摇直上。

九岁封王,十二岁入军营,十六岁入朝鲜灭高句丽,十八岁扳倒权臣反杀外戚,才真正走入先帝眼里,被立为储君。

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物,他的妃子岂会是等闲之辈?

江文彦怒道:“来人,给我把这残害嫡姐的孽障丢到院外,执五十鞭刑,关入柴房!”

掌事嬷嬷没给母女俩反应的机会,立马扒开两人,把江蕴蓉连拖带拽地拖到了院外。

随着力道辛辣的一鞭又一鞭的抽在她纤薄的脊背上,江蕴蓉哭天喊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止。

江赴月敛下眸子,戏谑的冷意掠过。

五十家法,不死也得重伤。

这一打,明日她是铁定入不了宫了。

“爹,妹妹想必也是无心之失,明日我进宫后,还请父亲务必照顾好姨娘和蓉儿,咳咳……”

江赴月“莽撞”地就要翻被下床,被江文彦蹙眉拦住:“傻孩子,你先安心歇着吧,为父就不叨扰你了。”

他情愿江赴月入宫,反正这个大女儿整天只会舞刀弄枪,头脑又简单,死了也是她的命数。

若是蓉儿说不定还能得宠封个嫔位,若是江赴月这粗野无脑的嫡女进了宫,怕是活不到三天。

众人走后,祥云焦急地扶过她的身子:“小姐,您……方才没事吧?”

江赴月摇头,她在舌根上早已备好了新鲜鸭血,她向来惜命,怎么可能亲尝那鹤顶红胃肠绞穿的痛楚?

而大夫,也是她事先安排好的。

傍晚,江赴月去了趟柴房。

江蕴蓉被打得脊背红痕驳杂,触目惊心,气若游丝地靠在墙边:“你要做什么?!”

江赴月清浅一笑,蹲下身子,将一只花体蜘蛛放了进去,比了个嘘:“妹妹莫叫,否则被这只‘人面蜘蛛’咬断了喉管,可就不好了。”

“……江赴月!你个贱人!你敢杀我?!就不怕以命抵命吗!”

“啊——”

几尺之外。

江蕴蓉的左肩、那只肥硕蜘蛛的眼珠、腿部被三点一线,精准贯穿全身钉在墙上,喷溅一墙鲜血。

箭矢几乎是擦着江蕴蓉的下巴一击毙命,若有分毫差池都足以射穿她的心脏。

弹无虚发,百步穿杨。

江蕴蓉捂住剧痛的肩胛,抖若筛糠地喘着粗气。

“今后妹妹和柳氏提紧了裤腰带安安分分做人最好,若是还敢生出害人的心思,算计到我和兄长身上……”

江赴月眸光一戾,捻玩着劲韧的弓弦绞到极致,迸裂的刹那,唇角微勾:

“便如此弦。”

话落,她一掀紫貂连帽大氅,娉婷身影利落消失在柴房门口。

府门口奴仆来报:“小姐,大将军回来了。”

世人赞誉江沉璧为常胜将军,翩翩君子,正逢西北大捷,还未和营帐将士们庆贺,甫一得知她即将入宫的消息,他便连夜赶回了京。

皎皎月色下,江怀璧一袭月牙白锦袍,并非戎装,想来也是并不想让她闻到沙场上的血腥气。

男人眉目俊逸,如雪中墨画,眉宇却担忧蹙起:

“月儿,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魂牵梦萦的熟悉呼唤挟风飘来,江赴月心口一阵绞痛,整理好思绪,佯装无事地摇头:“不曾,是我自己想入宫。”

“宫门一入深似海,你可知那是多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简直胡闹。”

江怀璧沉下脸,语气依旧温和,“兄长自会禀明陛下,说你身子抱恙,不便伴驾在侧。”

江赴月心头一紧,冷静反问:“哥哥怎会不知,这是欺君之罪?何况册封的圣旨已经下来,明日我便要入宫为才人。”

“不。”

他伸出手指,凌空轻点她的额,叹息,“若你不愿,兄长有的是法子瞒天过海。”

对不住了,哥哥。

不进宫,何以生擒手刃贵妃为你报仇、避免悲剧重演?

江赴月强忍住心中的痛涩,退开一步,眼中决绝毕露,

“旁人都羡慕不来的入宫机会,我又岂能放过?听闻陛下龙章凤姿,俊美无俦,我倾心已久。”

男人身形一僵。

江赴月低下头,生怕暴露泛红的眼眶:“还请哥哥保重身体,切勿太过挂念月儿。”

江怀璧了解她的性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决定了的事,哪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哪怕万千不忍,他也尊重她的选择。

只是神情凝肃,语气担忧:“陛下多疑凉薄,最忌讳后妃与前朝牵连,你若进宫,第一个便要学会谨言慎行。”

“这锦囊里的三道计策,是助你深陷险境时逢凶化吉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她。

江赴月忍下心中不舍,当机立断道:“哥哥,你也要小心瑶华宫,切勿和那位贵妃有任何牵扯。”

“俪贵妃?”男人微怔。

江赴月点头,不便多说:“哥哥只需谨记,便可。”

“好,哥哥答应你。”

江怀璧无奈捏了把她的耳骨,引着她在廊亭外坐下,正色道,“接下来我要交代你的话,一字一句,你须熟稔于心。”

他恨不能将宫中错杂的势力和忌讳全都传授给江赴月。

“哥哥怎么跟个老妈子般絮絮叨叨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见他复述了三遍,江赴月终于抗议地捂住耳朵。

早年内宅争斗,江赴月便是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长大的,唯独在江沉璧面前,她能卸下心防,展露出小女儿家天真俏皮的一面。

一瓣梨花落在她鬓角,男人眼中隐秘的情潮如野蔓般疯狂滋长,喉结滚了滚,探出的指尖终是隐没在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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