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提茶壶,却因手上的伤一抖,茶水轻晃,险些溢出。
可就在沈玉芙端起茶盏,尚未送至唇边时,忽然面色一冷,扬手便将茶盏狠狠摔了出去!
“你是想烫死本宫吗?!”
“啪——!”
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猝不及防地泼到了沈春颐身上,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嫡姐赎罪,嫡姐赎罪!”沈春颐立刻跪下,额头贴着地面。
沈玉芙睨着她,“本宫说了,在这太子府,你不是侯府庶女,只是个婢女。”
沈春颐深深伏地,“是,太子妃教诲的是,奴婢笨手笨脚,太子妃恕罪。”
刘嬷嬷在一旁看着,缓缓迈步走上前去,佯装无意地一脚踩在了沈春颐的手背上。
“嘶——”
碎瓷片狠狠嵌入她的手心,瞬间刺破肌肤,渗出点点鲜红。
沈春颐手背僵硬,她却未痛呼出来,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太子妃怎得这么大的脾气?”
沈春颐的手还被踩在地上,碎瓷片扎入掌心。
商鹤亦这时就进来了。
沈春颐大着胆子抬眸,便看见一袭玄色锦袍的商鹤亦走进屋内。
沈玉芙不自觉地心虚,连忙起身行礼,“臣妾见过殿下。”
商鹤亦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便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何事如此大动肝火?”
沈玉芙立刻低头,娇声道,“这新来的婢女不懂规矩,臣妾今日头疾发作,心里头烦得很,便训了她两句。”
她随即用眼神示意刘嬷嬷将沈春颐挡住,不愿让商鹤亦看见她狼狈的模样。
不知为何,商鹤亦却目光凉薄,“即是婢女,也无需责罚,若是犯了错,罚去教坊司就是了。”
听闻此言,沈春颐低头拾起瓷片时,故意让手指一滑,碎片跌落在地,发出声响。
“殿下恕罪!太子妃恕罪!”
她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衣衫湿透,血水顺着指缝渗出,染红了地砖,手上遍布伤口,连脸上都不知何时沾了泪水,双眸中尽是哀求。
“奴婢愚钝,求殿下不要将奴婢罚去教坊司……”
她此刻如此狼狈,一缕发丝垂下,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却刚好将她衬得凄美极了。
沈玉芙见状,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她自然不能让沈春颐去教坊司,除去她还要替她承宠外,沈春颐明面上是她从侯府带来的婢女,还未来得及过太子府婢女名册,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不好解释。
沈春颐应了一声,缓缓地爬起身,身形却晃了晃。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商鹤亦的目光落在她被茶水浸湿的衣裳上,还有她正好露出来的手上。
那双纤细的手掌满是伤痕,甚至有些地方都裂开了口子,瞧着他一个曾随军出征之人都觉得疼。
他收回目光,却也未再言语。
沈春颐退下后,刚走远,整个人便踉跄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血污。
只要太子看见了就好。
她不怕受苦,不怕屈辱,不怕折磨。
就怕余生都像从前、像此时一样,只能忍气吞声。
商鹤亦视线落在沈玉芙身上,她笑得温婉,端庄如旧。
“殿下莫要被这一个小婢女扰了心神,”这婢女是臣妾从母家带来的,还未来得及过太子府的名册呢,规矩上是欠了些,只是她身世凄惨,着实可怜。”
她倒是已经把说辞都想好了。
商鹤亦指腹摩挲着桌沿,未曾接话,“太子妃若是身子不好,便传太医瞧瞧,免得让孤担忧。”
太子妃性子温婉,不善妒,更不骄纵,想来也是那小姑娘真的做了错事的。
沈玉芙一愣,随即心下一喜。
太子还是关心她的。
她连忙换上温婉的笑容,“是,殿下政务繁忙还记挂着臣妾,臣妾当真是好欢喜。”
商鹤亦点点头,“今日父皇赏了孤一盒明珠,孤着人给崔氏送去了两个,其余的你便拿去吧。”
崔氏是去年皇上赏赐太子的侧妃,只是这些日子染了风寒,沈玉芙原本都快将她忘了的。
一听到崔氏,沈玉芙心中不快,只是此刻也得笑着谢恩,“是,谢殿下。”
她与太子是多年的情分,太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轻待她的。
只是商鹤亦并未留下来用午膳,与太子妃闲谈两三句,便起身离去了。
小江子跟在太子身后,早已见怪不怪。
而此时,沈春颐正悄悄躲在通往浊园的假山后,低声啜泣。
她跪坐在地,薄薄的衣衫被茶水浸透,湿冷地贴在身上,手心的伤口已干涸结痂,可稍一用力,仍刺痛不已。
沈春颐知道他必然会从这里经过。
果不其然,刚一踏出回廊,商鹤亦便驻足了。
小江子察觉到声响,忙走上前,厉声喝道,“何人在此?”
沈春颐像是受惊了一般,身子一颤,连忙从假山后钻出来,见来人是太子,顿时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脸苍白,满眼惶恐。
“太子殿下恕罪!”她双手扶地,眼中含着泪光。
“奴婢……奴婢只是思念家母,才躲在此处的。”
她的眼眶通红,泪水打湿了睫毛,同花园里在风中摇曳的芍药一般,稍一吹便要折断。
商鹤亦眉头微蹙,那结痂的旧伤尚未愈合,新的裂口又渗出了血丝。
“你与太子妃有仇怨?”
沈春颐连忙摇头,似是生怕太子误会,急急道,“没有没有!太子妃待奴婢极好……是奴婢做事粗笨,总惹太子妃烦闷。”
不用说商鹤亦,就连小江子听到这话都不信。
若是真待她极好,怎会把她折腾成这副模样?
商鹤亦打量着她,轻嗤一声,“你是宁安侯府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