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个晴天,地里的麦子成熟了,村子里的人都下地去收麦。
秋田将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一番,去后院翻菜地。
吴家后院的菜地有半亩多,以前都是用来种菜的,现在家里只余她一个人,不用种那么多菜。
前几天种胡豆和碗豆的那个地空了出来,她准备翻出来栽上红苕,到下半年,只留两分地种菜就可,其余全部种小麦。
到了明年初夏收些麦子,到时候就可少买些粮食。
吴家没有地,一直都是买粮过日子。
如果计划的事情能成,她打算买两亩田,她种不好就佃给别人种,收点口粮,这样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半上午太阳就晒得人睁不开眼,秋田的汗水早就湿透衣裳。
“秋儿,秋儿?”
是罗春夏的声音,秋田立即停下手中的锄头,“娘,你怎么有空过来?”
“好几天都没有来看你,今早做了凉粉,正好给你送一碗。”
罗春夏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只碗,碗里呈放着白嫩的凉粉,看到秋田汗透衣衫,罗氏劝道:“天气热,你就这点活,下午凉快了再做就是。”
秋田听劝,的确是热,活又不多,回了一个‘好’,就扛起锄头往回走,跺了跺脚,将粘在鞋上的细土抖掉,才与罗春夏一起进了后院的门。
回到前院,秋田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在木盆里洗脸洗手,凉浸浸的水让人感到格外舒爽。
“凉粉我给你用凉水浸上了,中午就拌来吃,天气热,别久放。”
罗春夏从灶房出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篮子里的碗已经空了。
“好,多谢娘。”
“一点点东西,有什么谢不谢的。自己做的东西又不花钱,我看你一个人想吃做起来也费事,就索性多做一碗。”
“娘,村里人都下地了,你们家还不下地割麦?”
昨晚她听陈实说过,今天他家要下地割麦了,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如此。
“割,他们父子下地去了,就是因为天热下地干活,怕他们胃口不好,才做了凉粉,中午拌份凉菜爽口。”
秋田洗完手,正准备去给罗春夏倒水,对方就朝她招手,似乎是有话要说:“秋儿,过来坐。”
“怎么了,娘?”
秋田凑到跟前,罗春夏迟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身子往秋田那边倾斜着,低声问道:“你跟隔壁的好上了?”
“啊?”秋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心里慌得不行,眼睛都不直视罗氏,来不及多想,只故作镇静咬死不认:“没,没,娘,娘听谁瞎说?”
罗氏一看秋田的表情,就没有相信她的话,却也没有生气。
“那陈实早上从后门出去,被你林婶子家的陈叔看到了。”
“早上我去地里送早饭碰到她,她就拉着我,说她家汉子一早出来挑水,想早点挑了水去地里割麦子,刚从井里打起水来,就看到有人从吴家后门出去,然后进了旁边的院子。”
“那,那。。。。。”,秋田一时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低着头,林婶子家是住在她家附近,两家关系好,林婶子与罗氏的关系也好,林婶子家的确是在她家井里挑水吃的。
“秋儿,娘没有怪你的意思。那陈实还算不错,其实这些天我也想过这事,想着等过段时间让人去陈家探探口风,如果陈家有意,我再与你细说,没想到,你比娘想得还明白,害我白担心一场,生怕你因为兆永不考虑自个儿的将来。”
原来罗氏有过这想法,秋田自是不知道的。
“秋儿,娘虽然改嫁了,可娘也不会不管你的。娘把这附近几个村里没了女人的汉子和那些年纪大还娶不到婆娘的,都在心里寻摸了一遍,就陈实算是条件最好的。”
秋田只静静地听着,罗氏所说附近几个村子没了女人的汉子,她并不了解,她长这么大,除了兆弟弟,可能最熟悉的就是石头哥了。
回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当初是她先说了不要脸的话去勾引,石头哥却专程去给她摘了果子,想来他并不是准备完事拍拍屁股走人,可能对她也有些意思。
“哎,秋儿,这世上的女人命大多不好,娘和你又都是最苦命的人,像我们这种命苦的人,只能抓住一切改变机会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
“村里那些婆娘们的闲话碎语你莫放在心上,吴家父子走了就走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们尽心尽力对他们,不亏欠他们什么,我们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秋田点点头。
“我当初能答应张铁匠,还不就是因为他有一门手艺,又是里正的老弟,想着里正总会对他照顾些的。”
“陈实前头的白氏生的是个姑娘,听说陈实如今在砖瓦场能单独做事,何况他又早早的分了家。他家里田地是少,但他年轻有一把子力气,自然饿不着家里的女人,左比右比,他条件是真不错,又是知根知底的,没有什么坏的恶习,你们又住得近,不用离开熟悉的地方。”
“既然他有意,你一定要用心抓住了,不能让这事有头没尾的,错过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罗春夏不断地说着自己的看法,自然不知秋田心里打算的不太一样,见人没有出声,又慎重地叮嘱一句:“听见没有?”
秋田听罗春夏一阵劝说,心里还没有想清楚,却有了些动摇,对着罗氏点了点头。
“娘,如果林婶子再问你,你别告诉她。”
“我知道,她跟我关系再好,能有我们关系近?再说她命好,有儿有女有男人,又怎能体会到我们这种人的辛酸?”
“下次我再碰到她,我就告诉她,是她想多了,人家是来你家借镰刀割麦子的,本就是一步邻近的,平常借东借西的多正常。”
“嗯。”
罗春夏又反复叮嘱了几句,才提着篮子离开,说要回去早点做午饭。
秋田在菜地给她摘了几根黄瓜,让罗氏带回去,说给张铁匠等人在田里忙活的时候解渴。
兆弟弟说,与人交往,就要有来有往。
罗春秋倒也没有多推脱。
虽然罗氏只是她的继婆婆,但她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早几年因为吴阿爹的遗言关系有些淡漠,后来她按兆弟弟所说,在罗氏改嫁去张家的时候,她给了罗氏十两银子,罗氏又与她亲近了起来,还说以后她们要相互扶持。
兆弟弟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要经营,当初他故意卡着那十两银子不松手,不是说非要罗氏在家多留几年,只是想让秋姐姐亲手把银子交给罗氏,让罗氏感激秋姐姐。
他说罗氏怨不怨他无所谓,反正他都离开了这个世间,只希望秋姐姐在这世间多一个人照料。
她的兆弟弟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步步都在为她打算。
秋田心思很乱,她承认石头哥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对她也好,但她还是想给兆弟弟一个孩子,不然她内心愧疚难安。
这一天,秋田心里都在想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两头兼顾。
中午,她没有做饭,只将罗春夏带来的凉粉拌了吃,半下午去翻了一会儿地,肚子就饿了,那凉粉就是水加点碗豆粉搅成的,一点也不顶饿。
心里又乱,干脆扛了锄头回了屋子,打开东厢房后面的窗户,看向隔壁的院子。
这个时候院中自然是没有人在,他昨天晚上就说过,今日要下地去收麦。
好几件男人的衣裳在晾衣竿上,被太阳晒得发白,应该是这两天的洗的都没有收。
昨天晚上,陈实都是带着换洗衣裳来的她家。
他洗澡过后,就坐在院里的月光下,一边搓洗衣裳一边和她说话,然后早上再带回自己院中晾晒。
他与她说着村里的日常事情,说田里庄稼长势如何,问她白日在家里做些什么。
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床下,他带给她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与兆弟弟生活一起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不同。
秋田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处田里忙活的人们,不知道石头哥在哪片田里劳作。
驻足看了一会儿,推开了隔壁的篱笆院门,将那几件晒得发白的衣裳收回了自己房里,然后又找出针线将其挂破的地方缝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