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尚未停稳,许怀川已推门跃下,热风裹挟着火星扑面而来,烫得他眯起眼。
而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她——
陶思洛。
她单薄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摇欲坠,却像一株不肯折腰的芦苇。
怀里抱着个哭到抽噎的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串小手紧攥她衣角的小尾巴。
她的棉布裙摆被热浪掀起一角,露出被碎石划破的脚踝,血珠在尘土中洇出暗色的花。
“往东侧撤离!管道可能二次爆炸!”
许怀川大步上前,警备员的呼喊却突然被淹没在又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中。
地面剧烈摇晃,福利院二楼的玻璃轰然炸裂,暴雨般的碎片向他们倾泻而下——
许怀川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
陶思洛只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清冽的气息。
男人的西装外套裹住她和孩子们的头脸,碎玻璃砸在他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她抬头时,正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远比远处烈火更灼人的光。
“能走吗?”他问得极快,温热呼吸扫过她沾了灰的睫毛。
陶思洛点头,怀里的小女孩却突然哭喊着挣扎起来:”熊熊!我的熊熊还在里面!”
许怀川看着女人瞬间惨白的脸,看着她把小女孩往同事怀里一塞就要转身,一把扣住她手腕:”你疯了?”
“那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东西。”陶思洛声音很轻,却像淬了火的钢。
她挣开他的手,逆着人流冲向摇摇欲坠的楼房。
许怀川想都没想,扯松领带追了上去。
热浪像无形的巨手挤压着胸腔,陶思洛在浓烟中踉跄前行,火舌舔舐着走廊两侧的儿童画,那些歪歪扭扭的彩虹正一寸寸化为灰烬。
她踹开寝室门的瞬间,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将她拽回。
“蹲下!”许怀川将她护在身下,断裂的房梁砸在他脚边,飞溅的木屑在他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陶思洛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咽下痛呼,看见他白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脊背上,绷出锋利的肩胛骨形状。
玩偶熊静静躺在墙角,绒毛已经烤得发脆。
许怀川长臂一捞,塞进她怀里时指尖都在颤:”走!”
逃生通道被火焰封死的刹那,陶思洛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
许怀川扯下窗帘拧成绳索,一脚踹开扭曲的防盗窗:”抱紧我。”
她搂住他脖颈的瞬间,男人肌肉绷紧,带着她纵身跃向救生气垫。
夜风在耳边呼啸,世界天旋地转,唯有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疼。
落地时许怀川垫在她身下,闷哼声淹没在四周的惊呼里。
陶思洛慌忙撑起身子,掌心却触到一片黏腻——他的白衬衫后背晕开大片血迹,混着玻璃渣和尘土,狰狞得像幅抽象画。
“你怎么样?”她声音发抖。
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照亮两人交缠的视线。
晨光熹微时,灾情终于被控制住。
陶思洛坐在急诊室的蓝色帘子后,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护士正小心地替她清理脚踝的伤口,棉球蘸着碘伏擦过翻卷的皮肉,她下意识攥紧了病床边缘,指节泛白。
“疼吗?”护士轻声问。
她摇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半开的帘隙里,许怀川正背对着她坐在诊疗床上。
他的衬衫早已被剪开,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后背,上面交错着玻璃划出的血痕,有些伤口里还嵌着细小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