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绥青抬眼看向他:“怎么,你要给她介绍女朋友?”
霍应瓷紧紧抓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接着听见郁绥青说:
“很遗憾,她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但遇到过最造孽的一件事就是——市面上的男人都烂成这样了,性取向还是为男。”
林翩月的性取向,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生而为直女,真的很抱歉。
听罢,霍应瓷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幽深眸子里含着玩味望向她。
“那我算市面上的男人吗?”
红灯开始倒计时,车辆缓缓向前行驶,汇入川流不息的主干道里。
他这句话倒是把人问倒了,等了半天都没个回复。
沉默了一会儿,郁绥青突然开口:“你是不算,但你和他们一样烂。”
这种话从来她都只会在吵架的时候和霍应瓷讲,像这么心平气和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但她的语气平静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在霍应瓷听来甚至连挑衅都不是。
他轻笑:“我怎么烂了?”
谜底往往就摆在谜面上,难道还需要明知故问吗?
郁绥青懒得理他,微微侧过了身子,手指摩挲起安全带,扭过头,目光凝视着车窗外。
片刻之后,汽车驶入澜悦府。穿过一片郁葱的梧桐林,湖边别墅的大门已经敞开。
霍应瓷把车开进去,直接停在了他的私人停车坪里。
几扇车门都从主驾驶处被落了锁,郁绥青准备下车,结果掰门把手掰了半天,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让你伤心了。”霍应瓷盯着她光洁的后颈,语气很诚恳,“对不起。”
听见这句话,郁绥青转过身去,直直撞上他灼热的视线。
记忆里,霍应瓷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向她道过歉。
以前她总吵不过他,但有几次吵得特别伤心,于是忍不住找爸妈哭了一顿。
郁明谦心疼女儿,让温釉珍领着他上门道歉。那时他虽然在道歉,但总是很散漫的,谁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倒真的让人觉得很陌生。
郁绥青重新靠回椅背里,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霍应瓷回答:“那天晚上是我没弄清楚状况,错怪了你。”
到这里大概已经是他服软的极限了吧。
可一句“错怪”就想敷衍了事,郁绥青偏过头,强硬地说:“说得很到位,但我不接受。”
向来只有被别人哄的大少爷在今天遇到了瓶颈。
在过去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能让他这么低头的人大概只有父母。
像对待父母那样未免太生疏,可又实在没有哄别人的经验。
霍应瓷想了想,眼底露出真诚:“那天我确实做错了。是我不够尊重你,没有弄清前因后果就下了结论,你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神情严肃,干涩的唇抿成一条线。
要他一下说这么大段话也不容易,郁绥青偏过头:“行,我考虑一下。”
随后看向后视镜:“把车门打开。”
她转过身,霍应瓷大手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原谅我,行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声下气不是霍应瓷的风格,郁绥青只当他是骨子里的那股征服欲发作了,把她的原谅当成了某个待解决问题的唯一解。
她不会再轻易上钩,也偏不惯着:“我不是说了吗?会考虑。”
“现在就考虑。”霍应瓷盯着她,没有一点要开门的意思。
这么迫不及待,证明她的猜想越来越正确了。
郁绥青也是个犟种,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干脆不说话。
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沉,空气冷得能结出霜。
安静了几分钟,霍应瓷突然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看不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郁绥青没看他一眼,他便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
“有一天鸭鸭陪男朋友去逛街,街上很拥挤,鸭鸭慌乱中握住了一只手,结果不是她的男朋友……”
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幼儿园故事,幼稚得不行。
念的时候语气也很生硬,没有任何起伏,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是提前背好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鸭鸭很慌乱的说:“握错了鸭,握错了鸭……”。”
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把郁绥青哄好,只能出此下策了。
明明是提前从网上学习的哄人大全,但他越讲越没底气,声音渐渐弱下去。
结果郁绥青却没忍住,低低地闷笑了一声。
居然真的奏效了?
听见她笑,霍应瓷有点震撼:“那我再给你讲一个?”
“有一天小猪在洗衣服,可是有一个地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小羊说:“你认真搓”,小猪红着眼睛说:“我搓了啦,我搓了啦……”。”
暮色将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镀得半明半暗,瞳仁在霞光下泛起粼粼波光,下颌线条像雕刻般收紧。
他讲故事的时候神情很认真,每个音节的发音都标准圆润,喉结在阴影中滑动时牵动细小的光斑。
多好看的一张脸,多好听的声音,怎么会有人舍得不原谅。
不知不觉,郁绥青的态度软了下来:“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霍应瓷回答得很干脆:“再也不会了。”
“如果还有呢?”
“那你就揍我吧。”霍应瓷说,“绑住我的手和脚,打得我抱头鼠窜,满地找牙。”
郁绥青问:“都绑住手和脚了,你怎么抱头鼠窜?”
她突然像个小孩子,在这种小事情上较起真来。
“好了。”于是霍应瓷突然变了神情,语气轻柔,像对孩子说话那样保证,“我以后真的再也不会了。”
不得不承认,在哄人这件事情上,霍应瓷是很有手段的。
或者说,他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他似乎只需要说几句话,勾勾手指,郁绥青就又会不顾一切,乖乖跟着他走。
……
很多人攒够了失望就会离开,郁绥青眼神晦暗,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霍应瓷,真的没有下次了。”
虽然我们是契约婚姻,虽然这段婚姻并不让你满意,虽然你不喜欢我。
但是……真的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