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身为人女,便是要多替父亲着想,这才是爹的好女儿,爹——?”
秦守义还想问些什么。
奈何苏婉宁走的太快,便也只能作罢。
只是刚刚柔和一些的眼神,再度变得冰冷如霜,仿佛从未有过温情。
“姐姐!”
秦玉柔脚步倒快,紧随苏婉宁身后。
脸上还挂着两行泪,拉住苏婉宁柔声问道:“明日是陈侍郎之女的及笄礼,姐姐打算穿什么前去赴宴?”
“不如还和以前一样,由我来给姐姐选衣服好不好?”
“玉柔不怪姐姐打我一巴掌,姐姐定是被冤枉了心中委屈,妹妹理解!”
她当然怀恨在心。
但终究嫡庶有别,就算她再不甘心,也不能当下发作。
不过这一巴掌的耻辱,她坚信爹爹自会替她讨回来!
苏婉宁轻瞥她一眼,神色淡淡,“不必,我明日有事。”
她深知,若想弄清楚秦守义现在到底收拢了苏家多少人脉,最快速有效的办法,就是通过舅舅。
上一世她惨死家中,舅舅闻讯赶来时,见到的已是冰冷的棺材。
苏婉宁现在都记得,那时苏逸风几近失控,双眼通红,厉声质问秦守义为何此刻方才通知他。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舅舅如此急躁过。
记忆中,苏逸风无所不能,向来温雅从容,眸中含笑。
然而那日,他伏于棺材之畔,急火攻心,竟至吐出大片鲜血。
殷红的血直接浸染了棺木上的素白绸缎。
“宁儿对不起,是舅舅的错……舅舅没有保护好你,是舅舅的错……”
苏婉宁就站在不远处,想安抚,却连触摸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舅舅伤心欲绝。
[舅舅……当心哭坏身子。]
她被奸人所害,早已不在苏府的苏逸风又怎么会想得到?
只是听信了流言,将一腔恨意转向靖渊王。
可惜武力不敌十二玄甲卫,他身受重伤却依旧无法近身裴砚之。
心灰意冷的苏逸风剃发出家,日夜跪在佛前替她祈祷。
祈求她往生善处,祈求她平复伤痛……
“姐姐要去哪?”
秦玉柔眼珠一转,迫切追问:“姐姐莫不是要去找靖渊王,可否带玉柔一同前去?”
若是她能够借此机会结识靖渊王,凭借她的魅力,加上一旁苏婉宁的陪衬。
她有足够的自信,让靖渊王为她倾倒!
刚才被苏婉宁那一巴掌打的有些发晕,害的她都没有来得及在靖渊王面前好好展现自己。
若是能攀附上当朝摄政王,区区一个八皇子裴萧又算得了什么?
“恐怕让你失望了,不是去见靖渊王。”
苏婉宁实在厌烦,不想再与她纠缠,咚的一声,直接把秦玉柔关在门外。
明日,她连陈侍郎之女的及笄宴都不想去!
不过陈侍郎同娘亲和舅舅都是好友,不去赴宴实在不妥。
就算她说不去,明日也定会被舅舅拉去的。
念及此,她倒是很想舅舅了。
苏婉宁轻抿桌上的茶水,而后移步至梳妆台前坐下。
无意中打量了一眼镜中之人。
“噗——!”
口中茶水尽数喷出。
这镜中人……当真是她?!
只见那女子发鬓凌乱,样式古怪,身着一袭极为怪异的绿色衣衫,质地虽好,却并不符身份气质。
这般模样,怕是全靠她的美貌强撑着了!
今日她竟然就这般打扮去永宁侯府赴宴,还去了砚之府上?
还和砚之…
“看来得寻个时机问问裴砚之,到底喜欢她什么,喜欢到甘愿殉情?”
……
“撕拉——”
尖锐的撕裂声响起。
几件艳色衣衫在烛火下裂作两半。
苏婉宁翻箱倒柜,将秦玉柔送来的所有艳色衣裳全都剪碎了。
耳边忽然想起秦玉柔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姐姐肤白貌美,唯有这艳色华丽之服饰方能衬得姐姐风采!”
“姐姐穿这霓裳阁新制的衣裳,定能艳惊四座!”
这是上一世,每每宴饮之前,秦玉柔都会说的话。
实则是与彩儿串通一气,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让她沦为众人笑柄,沦为秦玉柔的陪衬。
忆起上一世永宁侯之女的及笄宴,苏婉宁眼中恨意更甚。
那日,秦玉柔拿来了一席石榴色的红衣让她换上,配了一个更为古怪发型和妆容。
当日所有女眷前去赏花。
她顶着双刀髻踏入花厅,满堂贵女帕子掩唇的嗤笑,今日还犹在耳畔。
秦玉柔却抚着月白襦裙,在她耳边轻叹:“许是她们嫉妒姐姐……”
苏婉宁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将梳妆台上那些丑的夸张的发饰与五颜六色的脂粉,一并扔出窗外。
待一切处理妥当,才和衣而卧。
……
她睡的不沉。
梦中,皆是上一世她被刘芳桦和彩儿按住手脚时,秦玉柔将毒酒强行灌入她口中的场景。
毒素滑至喉间。
那般蚀骨的灼烧感,令她痛苦不堪。
“不……不要!”
她拼命摇头,拼命挣扎,却始终一不敌三。
挣扎到脱力,她累了、乏了。
喉间好痛,腹中也好痛,全身都好痛。
濒死的感觉是无尽的绝望,无尽的等待。
她恨……
恨秦玉柔和裴萧,恨刘芳桦,更恨秦守义!
“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恍惚间。
裴砚之的剑光异常灼目。
他的眼底,是蛛网般的血丝。
男人亲手将坟墓一寸寸挖开,鲜血与泥沙相融。
十指白骨颤抖着抚上她青灰面容。
忽闻有温热血珠滴,抬眼竟是裴砚之将匕首横在心口。
血迹斑驳,浸染了她的丧服,不时便染成了大红色。
彼时他气息奄奄,问:“宁儿……你看这血色浸透白练,可堪作九泉嫁衣?”
彼时他瞳孔开始涣散,又问:“若有来世,你可愿许我此情长……”
话未说完,男人的气息已渐渐微弱,最终闭上了双眼。
近侧,她那一缕幽魂早已泪流满面。
[血浸丧服嫁衣成,我自然愿意。]
“砚之……砚之……”
不值得。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愧疚填满心口。
苏婉宁颤抖着呓语,眼角一滴清泪顺着脸颊划过。
“砚之……”
若能再有生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不让你在这漫漫长路上孤苦无依。
“宁儿……我在。”
脸上的泪水被轻轻拂去,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