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姐妹俩相处极为融洽随意,说起话来一般都不用旁人伺候。
只不过经历上次那件令人后怕的事情,如月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此刻,她在一旁不远不近地伺候着,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影响姐妹俩谈心,也不耽误她及时照应。
“无碍的,你快尝尝,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安云姝笑意盈盈,又把那盘色泽诱人的糕点往顾初身前推了推。
顾初无奈长叹一声,嘴角却忍不住的微微上扬,嗔怪道,“真拿你没办法。”
她心里清楚得很,安云姝一心全扑在她身上,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深知她爱吃桂花糕,所以哪怕四季更迭,那桂花却始终是常年必备,只为了能随时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如此细腻入微、真挚深厚的心意,她又怎么忍心真的去怪罪呢?
只是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她便忍不住后怕。
上次,安云姝不小心误吃了如月原本做给顾初的桂花糕,结果导致她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的喘症又突然复发。当时的情形十分危急,幸好顾初恰好就在身边,救治及时,才让安云姝转危为安。
“好云姝,下次真的不要再做了。”顾初轻轻握住安云姝的手,“我看院子里梨花开得正好,下回可以用梨花做个糕点,我也很喜欢吃的。”
“也好。”安云淡笑着点头,“这次已然做了,那便尝尝吧,可不要辜负了如月的一番心血呀。”
顾初点点头,便也不再客套。
她略显优雅地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不禁眯起了眼睛,一脸满足地赞叹道:“软糯香甜,如月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桂花糕简直堪称一绝。”
如月听到夸赞,脸上也不禁勾起笑容,“姑娘喜欢就好,下次等姑娘来,我一定多做几种不同样式的糕点给姑娘尝尝,保证让姑娘大饱口福。”
顾初轻轻“嗯”了一声,道了声谢,又吃了两口。
“对了,你刚刚写的是什么字体呀,我似乎从未见过。”顾初虽说平日里不太热衷于文墨之事,但因父亲饱读诗书,她从小耳濡目染,学问见识并不亚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对于各种书籍字画、诗词歌赋,她或多或少都有所涉猎。
“这是瘦金体。”安云姝耐心地解释道,她微微歪着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文雅,“这种字体不算时下流行的字体,风格独特,笔法纤细却不失劲道,你未见过也属正常。”
“可是我记得你一直喜欢簪花小楷的,何时对瘦金体感兴趣了?”
安云姝轻轻伸出手指,缓缓指向旁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字帖,“这是当朝太子喜欢用的字体,你刚刚看到的就是帝都近日刚送来的,太子殿下亲笔书写的文章。”那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一丝敬畏。
顾初听闻,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竟是当朝太子的墨宝?”
话音未落,顾初便迫不及待地又回到书桌前,俯身仔细观摩了一番。她微微皱眉,目光在字帖上逐字扫过,仿佛想要从那一笔一划中探寻出太子的神韵与风采。
安云姝见状,轻嗯一声,算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姐姐就是嫁到太子府了。”顾初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我嫡姐两年前嫁给太子做侧妃,这篇文章也是我嫡姐寄来的。”安云姝神色平静,可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你为何突然想起临摹太子的书法了,可是最近有什么事发生?还是你姐姐那边出什么变故了?”顾初心思敏锐,略一思索,脑海中便迅速闪过种种猜测,她隐隐觉得安云姝这几日着急找她,必定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安云姝闻言,不禁一声长叹,她用眼神轻轻示意如月。
如月会意,脚步缓慢地退到门外,正打算关门时,被顾初叫住:“顺便把这盘糕点带下去吧,我吃好了。”放在这里,生怕又被安云姝碰到。
“是,我先给姑娘收着,您若再想吃,我再拿给姑娘!”如月乖巧地应道,声音清脆。
如月刚把门拉好,安云姝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瞬间决堤,忍不住急切地拉起顾初的手,眼眶瞬间湿润,她语带哽咽,声音中满是哀伤与不舍:“阿初,我过几日就要进京选秀了,我这一走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我好舍不得你。”
“怎会如此突然?”顾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满是震惊。
虽然她心里明白,以安云姝的身世背景,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我今年本也不在选秀的名单之内,只是家中出了点变故,父亲母亲想趁这次选秀的机会将我送进太子府。”
“进太子府?”顾初略一思忖,脑海中思绪翻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又问:“可是你姐姐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如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伯爵府怎会决定把姐妹俩都送去太子府?
安云姝此时也慢慢平复了情绪,微微点头,道,“我听家里说,姐姐这几年在太子府过得并不顺遂,处处受太子妃排挤,年前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刚满六月便没了,太医诊断姐姐此后怕是再难受孕,所以家里想接我过去,好和姐姐有个照应。”
“不是说皇家子嗣最是珍贵,怎么如此轻易就没了?况且太子府肯定不缺良药和名医,即便小产,好生调理一段时日身体也会很快恢复的,怎会如此严重?”顾初不解。
安云姝叹道,“阿初,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我小的时候的事情吗?”
顾初点点头,她记得问过云姝,为什么这么小就离开爹娘来这么远的地方?
当时她说,因为她亲娘刚去世,祖母怕她伤心,所以回乡养老时便带上她,别的没有提,顾初也就没有多问。
“我娘亲本就不受宠,更何况还是个妾室,我们母女在府里生活得并不好,娘亲从生下我就一直缠绵病榻,府里定是不缺良药名医,可却无人为我娘诊治,没几年,我娘就走了。
“我娘走后,父亲和主母也都对我不甚在意,下人们都是看人脸色行事的,照顾也就没有那么上心,那时起,我才有了喘症。
“后来祖母知道了,念我可怜,无人照料,所以才把我接过去,亲自抚养,如果没有祖母,可能我都活不到现在。”
顾初内心百感交集,她一直都知道安云姝是庶女,但心想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家中有那么多奴仆,总归不会太差,却从未想过她从小生活竟如此艰辛。
那她的身份进太子府,岂不更加艰难?
“既如此,你何苦要听他们摆布,那太子府又会是个什么好地方?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做点药,既不伤身又能给人一种病重的假象,这对她来说还是易如反掌的。
安云姝心下一暖,道,“我知道你的能耐,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自出生起,就注定了是家族联姻的工具,婚姻之事也只能听父母之命,早晚都要面对的。更何况我姐姐还在呢,她会护我周全的。”
顾初不客气地拆穿,“你姐姐怕是都自身难保了,怎能护你周全?”
安云姝轻叹一声,宽慰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姐姐这次小产虽未查明原因,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跟太子妃脱不了干系。太子妃仗着自己是左相冯轲之女,向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我父亲虽爵位不高,可不管怎样也是大理寺卿,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太子妃此次也着实过了,太子殿下不得不出面做好权衡,否则就凭我一伯爵府的小小庶女,如何进得了太子府?”
“那此事太子是怎么处置的?”顾初接着问。
“听说,姐姐小产原因至今尚未查明,所以太子妃只是因管理不善被禁足一个月。”
“这么大的事情,活生生的一条命,才禁足一个月?这么看来,这太子也是昏庸。”顾初气急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