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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风机倏地停下。
我的头发干了。
谢灼从身后搂住我,吻了吻我的发顶。
小时候在孤儿院,我最渴望的就是别人的一个拥抱。
现在我轻而易举得到了。
眼泪却不听话地滚落,砸在谢灼横亘在我身前的胳膊上。
谢灼一顿,拇指拭过我的脸颊:“怎么哭了?”
我呆呆看着眼前温柔关切的脸。
即便瞎了,他也有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我难以想象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会做着那样肮脏可憎的事。
我紧紧咬牙,才压下涌出喉间的悲切和哽咽。
“只是腿疼。”
谢灼给我揉了揉:“我给你拿热敷药包。”
我的腿曾为他落下病根。
以往严重时甚至站不住。
我用这个借口,他并没有怀疑。
而且,要下雨了。
骨缝里确实开始胀痛。
等谢灼出了卧室。
我深叹一口气,点开器官捐献志愿者网站,取消捐献。
又拨通了海外黑医的电话。
“眼角膜活体捐献者反悔了,手术预约取消。”
“取消什么?”
谢灼拿着热敷包回来时,随口问了一句。
我抹去眼角的泪,谎话张嘴就来:“没什么,不过是这周的义演,我去不了了。”
谢灼点点头,没有多问。
当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二十岁那年,我下乡义演遇上地震。
谢灼连夜赶来震区。
失联的几个日夜,他以为我被埋在废墟下,发了疯一样找我。
我看到他时,他灰头土脸,十指血肉模糊,一身狼狈。
没有半分平日里精致清爽的模样。
“谢……灼?”我喊住他。
他回头时,双眼还满是红血丝,眼底也乌青一片。
但看到我的那一瞬,眸光微微亮起。
他猛地冲过来将我紧紧搂进怀中,滚烫的眼泪掉进我的衣领:“还好你没事。”
我从没见过他哭。
可那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能在暗恋了他那么多年后,发现原来他也在乎我。
再后来,我们回到学校。
他的告白很正式。
夏日的蝉鸣,午后的阳光,在微风中轻晃的合昏花,地面上斑驳的树影,都让我记忆深刻。
我站在高大茂盛的合昏树下,看着他捧着一大束鲜花从远处奔向我。
“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他站到我面前问我时,气息还没平稳下来。
然后便耳朵微红,笑得眉眼弯弯,静静等我的答案。
他好看的手指伤还没好,笨拙地裹着纱布。
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
恋爱,结婚。
直到20岁那个美好的谢灼在我面前轰然倒塌。
我一睁开眼,看到枕边28岁的谢灼,还有片刻的恍惚。
外面天刚蒙蒙亮。
是谢灼把我喊醒的。
他说想吃我亲手做的蛋糕。
我沉默不语,还陷在梦境中。
原来我也曾见过他的少年意气。
只是即便告白,谢灼也未曾说过一句喜欢我。
从一开始的相爱,就是他编织的骗局。
他对我的在乎,是演的。
我只是他年少时违背道德伦理爱上妹妹,逃避良心谴责的工具 。
只是他成长后避免被董事会抓住把柄,夺权的牺牲品。
就像现在,蛋糕也不是他想吃,是谢汐想要。
谢汐在朋友圈要求了。
他为了和好随口就应了。
好像我活该为他们的不伦爱情买单。
谢汐蛋奶过敏,昨天之前,我也曾把她当妹妹。
会在她生日特意给她做蛋糕。
用米糕做胚,豆沙霜裱上花团锦簇的桔梗。
以前不懂,为什么他们兄妹俩独爱桔梗花。
现在我才明白。
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代表谢灼即便和我结婚,也永远只爱谢汐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