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后座散发着廉价香氛味。
谢婉枝靠着车窗，每次颠簸都让额角抽痛。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小姐，去医院还是诊所？”
“中心医院。”她闭眼抵抗眩晕，”急诊。”
挂号处队伍蜿蜒到门口。
谢婉枝攥着医保卡，指腹摩挲过卡面上自己的照片。
那是和周砚辞去瑞士前拍的，当时他嘲笑她表情太严肃，却在过海关时偷偷捏她手心。
“发热几天了？”护士甩着体温计。
“昨天开始…”谢婉枝咳嗽两声，”可能着凉…”
血压计袖带收紧时，她想起周砚辞总爱咬她上臂内侧。
有次留下淤青被同事看见，她谎称是抽血化验，他却故意在同样位置又咬一口。
“先去抽血。”医生敲键盘的手停了停，”上次月经？”
诊室空调发出轻微嗡鸣。
“超过…五周没来。”
棉签压住舌根的触感引发干呕。
医生皱眉开单子：”加个尿HCG。”
检验科走廊的塑料椅冰凉刺骨。
谢婉枝蜷在角落，看电子屏上自己的名字缓慢上移。
对面孕妇捧着凸起的腹部，无名指婚戒闪着光。
她下意识摸左手相同位置，那里只有个早就已经消失的戒痕。
周砚辞用草茎编的，说先占个位置。
“103号谢婉枝。”窗口护士喊，”报告好了。”
A4纸上的数据密密麻麻。
她直接翻到末页，HCG数值后面的向上箭头刺进视网膜。
走廊突然变得很长，脚步声在耳膜上咚咚作响。
洗手间的验孕棒显示同样结果。
谢婉枝撑着洗手台，镜子里的人嘴唇惨白。
诊室门把手转动声惊醒了她。
医生推来B超单：”宫内早孕，六周左右。”
超声耦合剂冰凉黏腻。
谢婉枝盯着屏幕上灰白影像，那团模糊的阴影还没豌豆大。
“要留吗？”医生递来纸巾。
窗外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
谢婉枝攥紧检查单，纸张发出脆弱声响。
“我…需要考虑…”
“先开孕妇可用的退烧药。”医生笔尖停顿，”高烧对胚胎发育有风险。”
药房队伍排到走廊拐角。
谢婉枝把化验单塞进包最里层。
无意识的刷起朋友圈，就见沈玥更新了一条朋友圈，蓝宝石项链在锁骨处闪光，配文【他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便利店冰柜冒着白雾。
谢婉枝拿了盒草莓牛奶，收银员扫码时多看她两眼：”需要加热吗？”
“不用。”她咬开吸管包装，塑料边缘划破嘴角。
…………
咖啡厅的爵士乐声掩盖不住林冉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手中的叉子”当啷”掉在瓷盘上，奶油从提拉米苏的切面缓缓渗出。
“你…怀孕了？”林冉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瞪得圆圆的，”周砚辞的？”
谢婉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六周。”谢婉枝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化验单。
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
林冉抓住她的手，新做的美甲陷进她手腕——淡粉色底上画着小星星，是她们上周一起做的。
“他知道吗？”
谢婉枝摇摇头。
“我想告诉他。”她点开通讯录，周砚辞的名字依然置顶，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在忙】。
林冉的咖啡勺在杯里搅出漩涡：”你确定要留？”
谢婉枝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
米色毛衣下还看不出任何变化，但今早刷牙时的干呕和突然厌恶咖啡的反应，都在提醒她身体里正在孕育的生命。
“我想先听听他的想法。”她的拇指悬在拨号键上，”也许…”
电话接通前的漫长忙音让谢婉枝的呼吸变得急促。
十几声后，机械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又试了两次，结果相同。
“可能在开会。”林冉递过纸巾，谢婉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
谢婉枝习惯性点开朋友圈刷新，沈玥的动态立刻跳了出来——【他说蓝宝石最配我肤色】，配图是她在私人飞机上依偎着周砚辞的自拍。
谢婉枝的指尖僵住了。
“操。”林冉夺过手机，”这贱人故意的！”
咖啡厅的暖气突然变得燥热。
谢婉枝解开围巾。
“你看时间。”她的声音出奇平静，”一分钟前发的。”
林冉猛地站起来：”我们走，去找他！”
雨下得更大了。
谢婉枝站在屋檐下，看着林冉愤怒地拦出租车。
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医院发来的复查提醒：【孕早期注意补充叶酸】。
车在红灯前急刹。
“好。”她轻声说，”就当…死心。”
周砚辞的公寓大楼灯火通明，谢婉枝的指纹居然还能打开门禁。
电梯上升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顶层走廊安静得可怕。
谢婉枝站在那扇熟悉的黑胡桃木门前，抬手按门铃的动作突然停住。
门缝里飘出浓重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茉莉，而是沈玥朋友圈里晒过的那款柏林少女。
“我们走吧。”谢婉枝轻声说道。
沈玥又发了朋友圈，这次是段视频：周砚辞在飞机吧台调酒，沈玥的画外音娇笑着问”给我的特调叫什么名字”。
谢婉枝的膝盖突然发软。
视频背景音里清晰的引擎声证明，他们此刻真的在飞行中。
而周砚辞的私人飞机航线申请，以前都是她亲手处理的。
“走吧。”她转身时碰倒了走廊里的盆栽，陶盆碎裂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
雨夜的出租车像个移动的囚笼。
谢婉枝盯着手机上不断跳出的消息——共同好友们在沈玥朋友圈下的祝福，公司群里讨论周砚辞带沈玥视察的行程，还有林冉担忧的目光。
“回我家吧。”林冉握紧她的手，”别一个人待着。”
谢婉枝摇摇头。
她点开通讯录，长按周砚辞的名字取消了置顶。
…………
谢婉枝坐在沙发上，团团立刻跑来蹭她的脚踝。
“再考虑考虑？”林冉递来热牛奶，”至少等他回国…”
谢婉枝点开航空公司APP。
周砚辞的飞机注册号她倒背如流，查询显示正在飞往马尔代夫。
手机屏幕亮起。
是航空公司发来的里程积分提醒，头等舱往返马尔代夫的记录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