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是标准的制式营房，十几平米的空间里，靠墙摆着五张上下铺的铁架床，床板光秃秃的，只铺着一层草绿色的垫子。
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过道，尽头是一扇小窗户，窗外是训练场的一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汗味混合的气息，算不上好闻，但也绝不难闻，这就是军营的味道。
十个新兵蛋子，包括张扬在内，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未来至少三个月要称之为“家”的地方，眼神里有新奇，有忐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行了，别东张西望了！”
常毅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他往门口一站，双手抱胸，像一尊铁塔堵住了唯一的出口，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进屋第一件事，规矩得立起来！”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墙角一块相对空旷的地面。
“自觉点，把你们身上、包里所有不该带进来的东西，都给我放到那儿去！”
“手机、平板电脑、游戏机、MP3、MP4……所有带通讯、娱乐功能的电子产品，一样不留！”
“还有，烟、打火机、火柴，任何能点火的东西，也都给我交出来！”
“零食，尤其是那些花里胡哨的，也自觉点。”常毅的目光在几个明显家境不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新兵脸上顿了顿：“部队有部队的伙食标准，别给我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我什么都知道，别想耍花样”的压迫感。
新兵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不情愿，但没人敢吭声。在连长周正那里刚吃过苦头，现在面对这个看起来更不好惹的班长，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开始动作。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个子新兵，从裤兜里掏出一部屏幕都有些裂纹的旧款智能机，犹豫了一下，放在了指定位置。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稀稀拉拉的，几部手机，大多是旧型号，还有两个沉甸甸的充电宝被放到了地上。烟和打火机倒是没人主动交。
轮到张扬。
他心里门儿清，他那军人世家出身的爷爷张建业，在把他“打包”送来之前，早就替他“净化”过行李了。
老爷子知道部队的规矩，不可能给他留任何违禁品。他那个大背包里，除了几套换洗的军用内衣、袜子，洗漱用品，就只有一本《步兵训练教范》——还是老爷子硬塞进去的。
所以，张扬的行李是绝对安全的。
但是……人不是。
身为一个曾经的准偶像，即将出道的艺人，张扬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手机？钱包里各种卡和少量现金也是必需品。这些东西，老爷子可没收走。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自己的迷彩背包，装模作样地在里面翻找了一下，然后从背包侧面的小口袋里，摸出一部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甚至有些掉漆的备用机。
这是他以前跑通告时备用的，里面连张电话卡都没有。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把这部“古董机”轻轻放在了那堆零散的物品上。
至于他常用的那部最新款水果机和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钱包……
在他打开背包，手伸进去的一瞬间，意念微动。
【系统，收纳。】
脑海中仿佛有个无形的旋涡一闪而过，手机和钱包瞬间消失无踪，被妥善地安放在了系统自带的那个初始只有一千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里。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连张扬自己都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嗯，系统在手，违规不愁。】
张扬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退回了队伍里。
常毅看着地上那堆少得可怜的东西，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冷笑。
一共十个新兵，就交上来五部手机，两个充电宝？连根烟都没看见？
“就这点？”常毅的声音带着嘲弄：“你们是把自己当三岁小孩，还是把我常毅当傻子？”
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新兵们的心坎上。
“看来，光靠‘自觉’是不行的。”常毅的目光变得像鹰隼一样锐利。
“有些人啊，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让我帮你们体面体面！”
“全体都有，把你们的背包，都给我打开！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
命令一下，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几个刚才眼神闪烁的新兵，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张扬倒是无所谓，他的包里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新兵们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背包放到地上，拉开拉链。
常毅也不废话，直接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新兵面前，弯下腰，粗略地翻看起来。他的动作很快，但不粗暴，显然是经验丰富。
第一个背包，安全。
第二个，一个看起来有点刺头的黄毛小子，包里除了几件衣服，也没啥特别的。
常毅走到第三个背包前，这个兵看起来有点胖，脸上肉乎乎的，此刻紧张得额头都见了汗。
常毅只是随便翻了两下，就把手伸向了背包底部，那里塞着几件叠好的T恤。他手指一捏，随即冷笑一声，直接把一件看起来皱巴巴的黑色T恤给抽了出来。
随着T恤被抽出，一个被精心包裹在里面的，用塑料袋裹了好几层的硬壳香烟盒掉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哟，‘华子’？挺有钱啊，新兵蛋子。”常毅弯腰捡起那包烟，掂量了一下，几乎是满的。他看向那个胖兵，胖兵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脑袋低得快要埋进胸口。
“藏得挺深啊？觉得叠在衣服里就发现不了？”常毅把烟揣进自己兜里：“这种小把戏，都是老子当年玩剩下的！”
他没再理会那个胖兵，走向下一个目标。
很快，在另一个看起来瘦高个，戴着眼镜的新兵背包夹层里，又搜出了半包被压扁的烟和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
“行啊你们，顶风作案是吧？”常毅把第二个“战果”也收缴起来：“看来周连长那一百个俯卧撑，还是没让你们长记性！”
搜查还在继续，但再没有发现其他违禁品。要么是真没带，要么就是藏得更高明——当然，在常毅这种老兵油子面前，所谓“高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搜完最后一个包，常毅直起身，手里把玩着那个塑料打火机，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尤其是那两个被搜出东西的新兵。
“还有没有人要主动交代的？现在拿出来，算你们自觉。等会儿要是再让我从你们身上或者床铺底下翻出来……”
他故意顿了顿，露出了那个招牌式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新兵们噤若寒蝉，没人再敢吭声。
“很好。”常毅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走到那堆被“自觉”上交和“被动”搜出的物品前。
“赵小军，黑色旧手机一部。”
“李强，白色充电宝一个。”
“……”
他一边清点，一边记录，声音清晰。
“王胖，‘华子’一包，差三根。”
“刘明，‘红星’半包，打火机一个。”
记录完毕，他把本子递到第一个被点名的新兵面前。
“姓名，确认物品，签字！”
新兵们一个个上前，看着本子上的记录，确认是自己的东西后，哆哆嗦嗦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签字，感觉像是签了什么“认罪书”一样。
张扬也签了字，确认了他那部“古董”备用机。
等所有人都签完字，常毅收好本子，然后弯腰，动作麻利地把地上所有的违禁品——手机、充电宝、香烟、打火机——一股脑儿地收进一个提前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里。
他拎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站直身体。
“这些东西，暂时由我替你们保管。什么时候你们该离开这里了，什么时候还给你们。当然，”他看了一眼那两个被搜出烟的：“前提是你们能待到那个时候。”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了宿舍，留下十个新兵，站在一片狼藉的背包和空荡荡的床铺中间，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凝重，也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