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饭菜陆续端了上来,陈阳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饭量,也低估了饭馆的菜量,到最后实在吃不下的时候,桌上的菜最少剩了一半。
结了账离开饭馆后,陈阳先去附近的商贸城从头到脚买了一身行头,接着便直接去了一家澡堂子。
其他的地方不清楚,但在东北,从监里边儿出来的,都会去澡堂子里搓个澡,换身新衣服,美名曰“去晦气”。
洗完澡,陈阳穿着一身新衣服走出了澡堂。
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配上干净利落的三毫米发型,倒也显的格外精神。
他走进旁边的仓买,买了一包烟,一罐健力宝,蹲在道儿边无所事事的抽了起来。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知怎地,陈阳突然感到一阵孤独,他承认,他有些想家了。
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准备打个车回家,但刚往前走了两步,他就又顿住了。
回去又能怎样,连出狱老陈都懒得过来接,那他又何必上赶着往上凑?
而他也能预见回家后会发生什么,无非是爷俩儿再次呛起来,最终闹的不欢而散。
找到这儿,陈阳果断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殊不知,此时在新桥村家中,老陈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早已冷却的饭菜,怔怔出神。
五天前,他就接到了陈阳的释放通知书,而且昨天就跟街坊借好了摩托车,打算今天去接陈阳。
但好巧不巧,今天一早,厂子里发生电路短路,而老陈作为厂里唯一的电工,只能赶去维修。
等忙活完再骑着摩托车赶到南郊监狱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而陈阳早都走了。
他知道陈阳兜里没钱,没饭吃,于是又着急忙慌赶回家做了一桌子菜,但一直等到现在,也没看见陈阳的影子。
“诶……”老陈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略微佝偻的身躯,升腾的烟雾,配合着屋子里的落针可闻的环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
……
很快,一根烟抽完。
陈阳将剩下的健力宝一饮而尽,随即返回仓买,用公话拨出一个手机号码。
“嘟”了两声后,电话接起,听筒中响起一个年轻的男声。
“谁啊?”
“我是你爹。”陈阳开着玩笑。
“诶呀卧槽,阳儿,你咋给我打电话了?你出来了啊?”
“嗯呢,今天刚出来。”
“你搁哪儿呢?我找你去。”
陈阳迟疑了一秒,开口询问:“你现在跟谁在一块儿呢?”
“跟乐乐,我们俩在飞宇网吧蹲着呢。”
“哪个飞宇网吧?”
这三年,松北最少新开了几十家网吧,陈阳自然不清楚。
“就在胜利街拐角,你过来就看着了。”
“妥了,我现在就过去。”
陈阳撂下电话,走出仓买就拦下了一辆三蹦子。
十多分钟后,陈阳赶到了胜利街。
隔老远,就看到一个染着黄发的青年坐在网吧门口的台阶上,正抽着烟。
陈阳悄悄走上前,绕到青年身后,猛地一跺脚,大喊了一声。
“嗨!”
“卧槽!”青年没有防备,吓的打了一个激灵。
待回过头看清是陈阳时,青年转过头骂道:“你特么干啥,给你爹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你看啥呢?看这么出神?”陈阳说着,四下打量了几眼,“你不说跟乐乐在一块儿么,他人呢?”
“那儿。”青年伸出手指了一下。
只见不远处,一辆摩托车后面,乐乐就跟做贼似的蹲着,探着脑袋一个劲儿往外瞅。
“你俩这是整啥节目呢?”陈阳有点懵。
“看见那胖娘们了么?”青年指着正前方一个体重和身高持平的正方形女士问道。
“啊~看见了,咋了?”
“我跟乐乐打赌,猜那娘们儿穿啥色儿裤衩子,这不现在正观察着么,只要她蹲下,就能看着。”
“艹,是不是虎?那万一她不蹲下,你还等她一下午呗。”陈阳龇着牙花子,一脸蛋疼的表情。
“咋的?你有好招儿啊。”青年仰脖朝陈阳问道。
看着对方那屎黄色的爆炸头,配合那张明明正对着你,但眼神却始终飘向别处的脸,着实让人犯迷糊。
青年姓苟,比较少见的一个姓,大名苟富贵,绰号狗子,也在新桥村住着,跟陈阳家就隔着一条巷子。
俩人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又是同学,那关系没得说,除了不是一个姓,其他的跟亲兄弟没啥区别。
但这人就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虎,而且还虎的没有边界感。
就是那种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秒要干啥。
小学时候,学校过新年,老师让买气球,狗子跟他爹要钱,他爹以为又骗钱,迷迷糊糊的骂了两句,没给。
但狗子有办法,他从垃圾桶里翻出个用过的套子在锅里涮了涮,就装裤兜里带学校了。
等班主任老师进班的时候,正好看见狗子嘴里叼着套子,跟几个女生吹着牛逼,说他气球是进口的。
老师顿时懵了。
为了狗子的身心健康,老师特意跑了一趟狗子家,把狗子爹喊了过来。
狗爹赶来,二话不说,就给狗子一顿干,凳子腿都干折了。
当问起狗子从哪找的套子时,狗子老老实实把事情都说了一遍,结果,办公室的老师都笑了,而狗子爹吐了,因为他刚才在家,刚用锅煮小米粥喝了。
当然,诸如此类的事情多到数不胜数,比如上课突发奇想薅J.b毛给书上的小人沾胡子,在厕所捞蛆带回家赛跑等等,就算是坐下讲三天都不一定能讲完。
不过狗子虎是虎了点,但智商没啥问题,顶天也就是脑袋缺根弦。
而且对他是真的够意思,他进去这三年,除了老陈,也就狗子看他的次数最多,而且每次也都不空手来,五百一千的存了好多回。
狗子见陈阳不说话,再次问道:“说话,你有啥好招儿?”
“呃……你直接过去问她不就得了。”
本来也就是一句玩笑话,不曾想狗子竟然点了点头,“靠谱。”
说罢,便站起身朝女人走去。
“大姐。”
“啊?干啥?”女人转过头,看着狗子斜在天际的眼神,也有些发懵。
“你裤衩子啥色儿?”
女人足足愣了有三秒,接着展示了东北老娘们儿彪悍。
她一把拽着狗子的脖领子,怒声骂道:“小瘪犊子,我特么都赶你妈岁数大了,你调戏我?”
说着,女人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照着狗子的脸就一通挠。
狗子瘦弱的身躯在女人的攻势下,摇摇欲坠,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陈阳和躲在摩托车后的乐乐见状,赶忙过来拉架。
“大姐,误会,误会,他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在经过一番拉扯之后,狗子被救了出来,不过上身的衣服被扯了两口子,脖子上还被挠出了血道子,看着老凄惨了。
待三人走远一些后,狗子还在喋喋不休吹着牛逼:“也就是你俩过来拉我,要不然我非给那虎娘们儿好好上一课。”
“咱能不吹牛逼么,儿子撒谎,就她那体格,大扎跟特么李元霸那对儿大铁锤似的,咱仨加一块儿都够呛能全身而退。”乐乐毫不留情面的拆穿道。
“哎,对了。”狗子突然停了下来。“我刚才给她裤子掀开瞅了一眼,黑色儿的,深色系,你输了,给钱。”
“我特么又没瞅着,这把不算。”
“那走,再回去瞅一眼。”狗子说着,拉着乐乐的胳膊就要回去。
“卧槽,你撒开。”
“必须得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要不还以为我撒谎咋滴。”
“爹,你撒开,我服了,爹,我拿钱行不?”乐乐赶忙开口求饶,显然他宁愿认输掏钱,也不想回去面对那个胖娘们儿。
“不是,你俩赌多大的啊?”陈阳好奇问道。
“一块。”
“多少?”
“一块钱。”
“艹!”陈阳瞬间破防,“真特么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