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阳寿将近,奴才跟您说句实话吧。您不能人道,是皇后下毒所为,皆是为了让您对她忠贞不二。”
容载瞳孔瞪大,苍老的手紧紧抓着绒毯。
在云染怀孕期间,他喜欢上了一位姑娘,想要纳入府里,替云染分担一些压力。
云染却说要剁了他,看到云染吃醋,他心中窃喜,便断了这个想法。
再后来,他登基为皇,朝中大臣劝他丰盈后宫,他顺势再次跟云染提起抬那位女子入宫做伴。
云染却答应了,他惊喜万分,在抬女子入宫的前一夜,突然发现自己不能人道,此事再次作罢。
云染却不嫌弃他,一直给他鼓励,让他出宫去游玩,安慰他夫妻间即便没有床笫之欢,也可以共白头。
甚至在他无心朝事时,云染替他批阅奏折,安邦兴国。
他愧对云染,感慨到底是年少夫妻才会有的这种不离不弃的真挚感情。
他虽然遗憾不能把那个喜欢的女子抬进宫,但他和云染也圆满。
没想到,他一直愧对的人,竟是那个害自己不能人道的真凶。
容载恨不得让人到皇陵把云染的棺木挖出来鞭刑,却又听太监道:“皇后娘娘走的时候,交代奴才,皇上死后,就不要葬在一起了,下辈子她不愿意再见着皇上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哈哈哈!容载大笑,满是皱纹的脸扭曲成一团。
所有大臣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身为帝王的他,却只有云染一个女人,只有云染所出的一双儿女,到底是谁恶毒?到底是谁蛇竭心肠?
好一个倒打一耙!
云染!云染!
你为何要在朕死前,让朕知道真相?让朕死不瞑目?
—
容载从前世的噩梦醒来,踉跄下床,抓起桌上的水杯,连续给自己灌了两杯凉水,这才压制胸腔的怒火。
这辈子,他已经改变命运,他并没有求娶云染,并且云染嫁给了即将身亡的魏王世子。
如今,云染已经流放到南境,他也不再被云染压制。
经过上一辈子,他才确定,他从不曾喜欢过云染,厌恶云染的强势霸道,厌恶云染的佛口蛇心。
他深爱的是那个女子,是那个一辈子爱而不得的女子。
这辈子的他,没有云染的拆散,终于能和那个女子,圆满上一世的遗憾。
他眼神忽然变得狠厉起来,只要等魏王世子身亡,云染若不来求他,他再强势纳云染为妾,让云染看他的脸色生活,讨好他一辈子。
—
用过早膳,陈王妃便问起云染的事情。
“娘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娶云染,但云染到底是个好姑娘,你暗中帮衬着她一些,别让她受太多苦。”
容载道:“母妃放心,儿子已经命人去了,一定会好好关照她的。”
陈王妃见他站起来,又问:“你这是要出府去?”
容载道:“皇爷爷身子不好,儿子去寺庙里为他求符。”
陈王妃满意地点点头。
如今魏王府被查抄,自己夫君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到时儿子便是太子爷,未来的储君。
容载上了马车,路上碰巧遇到容国公府的马车,他让马夫停下来,问容国公府老夫人的好。
马车里坐的是云禾跟自己的母亲王氏。
王氏问道:“世子这是到寺庙上香去?”
容载道:“夫人也是从庙里回来?”
王氏道:“云染虽被流放,到底是我们容国公府的小姐,我跟她姐姐特意到庙里为她求了个平安。”
容载想起前世,云禾嫁给容与,不久后容与身亡。
云禾再以清白之身进了安王世子的后宅,即便安王世子在外花天酒地,整日跟庸脂俗粉在一起,云禾也从不曾管束。
他那时候便想,若云染能有云禾的几分大度,他也就不会如此遗憾。
马车开始往前驶,王氏忽然道:“世子明年才肯成婚,会不会夜长梦多?”
云禾拍了拍王氏的手:“母亲放心,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咱们容国公府跟陈王府都是体面人家,陈王世子更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因为她知道,她梦里的陈王世子到死一直都只有云染一个正妻,连个通房侍妾也没有,即便大臣们逼迫陈王世子充盈后宫,陈王世子都顶住了各方压力,只宠云染一个人。
这样信手拈来的幸福,她容国公府的大小姐自然要拿,母仪天下她自然也要拿。
但她不想努力,不想付出。
是以,就让爱努力,爱拼搏的云染代替她的一切。
她这也算知人善任。
–
容载来到寺庙,小和尚过来迎接他。
他迫不及待地询问大理寺少卿府的马车可有来过?
“一刻钟前到了,如今正在观音殿烧香。”
容载立即下了马车,直奔观音殿。
前世,他便是这个时候跟大理寺少卿府的大小姐安墨在观音殿相遇,因为跪拜祈福时,香炉从桌上掉下来,在快要砸到他头上时,被安墨挡住了香炉,因此安墨手臂受了伤。
他们两个算是一见钟情,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接触,他觉得安墨善解人意,温柔可人。
若进了他的府邸,也算是娇妻美妾在身旁,三人和和睦睦,人生足矣。
但云染却不顾他身为男人的尊严,让他到祠堂下跪。
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以为这就结束了,云染却对他说:“想抬侧夫人也可以,你去打两头活的野鹿回来给我,再打一只猛虎。”
后来,他就去猎野鹿,杀猛虎。
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回来,云染给了他一耳光,还笑着对他说,耍他的。
想到这里,容载握起拳头。
过不了多久,他一定要强把云染纳入陈王府,日日折磨她。
进了观音殿,他果然看见安墨跪在蒲垫上许愿。
再次看见前世爱而不得的人,他的心怦怦跳,走到安墨旁边的蒲垫跪下,双手合十,余光却在安墨年轻的脸上。
在他闭眼拜第三下的时候,一声砰的清脆声,只听到女子娇娇的痛苦声。
“小姐,您没事吧?”
容载立即睁开眼睛,就见旁边的香炉碎了一地,烟灰到处飞。
容载直接上手卷起她的衣袖,急问:“姑娘,你没事吧?”
丫鬟道:“我们小姐当然有事了,方才这只香炉是要砸在公子头上的,我们小姐看见了,这才帮公子挡了一劫。”
“在下是陈王府的世子,姑娘若是不介意,请跟在下到香房去擦药。”
容载不像前世一样,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一直到确定安墨是个可靠的姑娘,才跟她表明自己是陈王府的世子。
这一次,他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安墨惊讶地看向他,见容载俊朗的脸自带一股迫人的尊贵,她脸红起来,点了点头:“那便劳烦世子爷了。”
–
山林中,静谧得有些压抑,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啼鸣,更添几分死寂。
云染方才听见了猛虎的叫声,知道自己已经进到了很深的山林里。
她快步前行,听到动静,透过枝叶的缝隙,瞧见一头野鹿正悠闲地啃食青草。
鹿身姿矫健,皮毛在斑驳的阳光映照下泛着光泽。
云染从腰间解下坚韧的绳索,心中计算着与野鹿的距离和时机,待那野鹿稍稍靠近,她猛地起身冲出去,手中的绳索朝野鹿脖颈飞速甩去。
野鹿受惊,撒开四蹄便跑,绳索擦着它的脖子滑落。
云染拔腿就追,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嘎吱作响。
一刻钟后,绳索准确无误地套住了野鹿的脖子。
野鹿拼命挣扎,前蹄高高扬起,试图挣脱束缚。
不知过了多久,野鹿的挣扎渐渐减弱,最终瘫倒在地,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因为要活的野鹿,这野鹿也藏不了,云染就拉着野鹿出了山林,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回到了村子里。
村上干农活回来的村民看见她牵着那么大一头野鹿,野鹿竟然还意外地温顺,都纷纷停下来。
“容家媳妇,你这鹿是从哪儿来的啊?”
“这是野鹿吧,只有往深山那边才有。”
“你胆子也够大的啊,怎么抓到的啊?”
云染敷衍地回:“就这样,那样,然后就抓到了。”
刚挖完野菜回来的陈氏和严氏,看到足有快两百斤重的野鹿,眼睛都瞪直了。
两人看了眼手上的野菜,忽然就觉得难以下咽了。
看着肥硕的野鹿,严氏脑子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既然司家吃不了肉,那大家都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