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公公?
一瞬间,荼茶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御前掌印大太监,皇帝身边的近身大总管,太监群体中的顶流。
简而言之,渣爹的人。
于是,她一扭头趴到燕姑姑身上,红着眼睛怯怯的说:“打死我吧,你们打了我,就不要打燕姑姑了。”
穿着棉花都钻出来的破袄,小胳膊瘦细的如三岁幼儿,因为太瘦,衬的眼睛又圆又大,下巴尖到吓人。
这明显就是受了虐待。
可她努力张开幼细双臂,护着身下人的小模样,叫人看了就心酸不已。
她不安的目光对上福安:“你也是来打我们的吗?公公可不可以轻一些些,太用力了茶茶会被打坏的。”
福安被震住了。
迎着冬阳,那眉眼那鼻子嘴巴,分明就是——
幼小版的陛下!
这孩子长的和陛下一模一样!
荼茶睫羽颤动,小奶音委屈呜咽:“对不起,茶茶的病还没好,今天才不发烧了,所以不经打。”
听听这话,福安心都揪紧了。
他抽动两下脸皮,努力缓和表情:“别怕,咱家从来不打人,更不打小孩子。”
说完这话,他动作轻柔的扶起荼茶和燕姑姑,还给拍身上碎雪。
转过身,福安盯着春桃,眼神阴沉的厉害。
福安:“贱奴才该死。”
春桃噗通跪了:“福安公公,奴是奉德贵妃的命令,给冷宫送药来的,刚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她搬出德贵妃,企图让福安顾忌几分。
然福安拂尘一甩,狠狠抽在春桃脸上,抽出丝丝血痕。
他道:“住嘴,德贵妃岂是你能攀附的。”
一句话,福安就堵了春桃的生路。
春桃满脸是血,可她根本不敢擦,连滚带爬到福安脚下,语无伦次的磕头求饶。
对这种货色,福安吝啬多给半个眼神。
他一脚把人踹开,在荼茶面前蹲下,视线和她齐平。
“小殿下不用害怕,”他挤出个笑脸,“她以后不敢再欺负殿下了。”
荼茶心头微动,八公主等人骂她“小野种”,德贵妃说她是“冷宫罪人”,可福安却称呼自己“小殿下”。
一股微妙感,自荼茶心里升起。
她小心翼翼拉住他的袖角:“真的吗?她好凶啊。”
福安心都酸了:“真的!”
顿了顿,荼茶慢吞吞的又说:“那茶茶生病了有药喝吗?茶茶饿了有饭吃吗?”
她指着四壁漏风的房间:“下雪了,茶茶有炭火可以烤吗?”
吃、穿、用、病,明明都是基础需求,可在荼茶这里,却成了不可奢求的东西。
福安看着那张和陛下一模的脸,心脏酸涩的像浸泡在黄连汁水里,苦涩难当。
“有,一切都有。”他郑重点头。
于是,荼茶极灿烂的笑了:“从来没有人对茶茶这么好过,公公是顶好顶好的公公。”
她踮起脚尖,像只奶乎乎的猫崽崽,贴贴抱抱蹭蹭,又乖又软。
福安浑身僵硬,俄顷他放松下来,瞥见荼茶那张脸,一时间心头竟生出天大的荣幸感!
呜呜呜呜,小号的幼态“陛下”好萌、好软、好乖啊!
福安笑眯眯的问:“小殿下想怎么处置这个贱婢?”
荼茶歪头想了想:“还是不要打人了,会很痛痛的,就让她今晚上不准吃饭,只能吃一碗雪。”
末了,她示意福安低头,凑过去用分享小秘密的口吻说了句。
荼茶:“好公公,悄悄告诉你,肚子很饿的时候,吃雪进去就会更饿啦。”
她顶着一张天真的脸,说出让人心碎的话。
立时,福安就绷不住了。
如果不是饿狠了,谁会吞雪充饥?
福安知道后宫水深,一众奴才惯会逢高踩低。
可他没想到,九公主只是被安置到冷宫,当年伴生龙玉一事,陛下并未下定论,这些人也敢如此糟贱。
他狠狠剜着春桃,却对荼茶柔声应允:“好好好,就罚她吃雪,三天不准吃饭。”
当着孩子的面,不适合太过,并不代表这事真就算了。
福安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小太监上前,扭着春桃三人往外拖。
“等一下。”荼茶喊了声。
她蹬蹬跑过去,撩起短一截的小裙子,背朝春桃撅起小屁股,张嘴吸气呼气。
众人就听——
噗~噗叽叽~
一道音色清晰有力的响屁,正正崩在春桃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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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额前发丝拂动:“???”
刚什么吹脸上了?
福安:“……”
燕姑姑等人:“……”
众人就听小幼崽奶唧唧的说:“茶茶是棵绿茶树,会排放最新鲜的空气,刚才是给你的谢礼。”
矮矮的幼崽很认真:“虽然你打我和燕姑姑,但是你给送过三天汤药,所以茶茶要谢你。”
春桃反应过来,脸色又白又青,十分精彩。
什么树什么空气,鬼话连篇!
福安心都要化了:“小殿下是人,不是什么树。”
荼茶歪头,一派天真无邪:“可是茶茶就是小树哦,每天都要晒太阳吸气呼气,不然长不高的。”
这话一落,满场死寂。
荼茶环视一圈,啧啧啧,说真话你们又不信。
院子里的人,再看荼茶全都不自觉红了眼眶。
小幼崽平时肯定经常饿肚子,所以认为自己是一棵树,只需要光就能饱腹。
这五年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好端端的崽崽,竟会觉得当一棵树比做人还好。
福安心都要碎了。
他掏出随身药膏,抹到荼茶小脸的掐痕上。
“好好好,”他放轻声音哄她,“咱们多晒太阳长高高。”
荼茶歪头看他:“好哦。”
只有应付,没有感情。
但福安笑的更慈爱了,越看荼茶那张脸,他就越喜欢。
福安在冷宫待了半个时辰。
一应吃食用度,他吩咐下去,自有人送来布置好。
他也没夸张,只是按照皇族公主的份例,将荼茶从前缺失的补足。
福安只和荼茶相处了一小会,整天的心情就很好。
幼崽好!幼崽妙!
特别是一只小号幼态版的“陛下”,跟瓷娃娃似的,让人恨不得揣怀里带走。
这种好心情持续到他回到紫宸殿,对上陛下那张俊美无铸,但冷成大冰块的脸时才戛然而止。
帝王面无表情,只一味批阅奏疏。
福安站边上不时瞥了又瞥,神色欲言又止。
那日,陛下龙玉突然共鸣,问了句冷宫后,就再无只言片语。
福安琢磨不透圣意,龙玉共鸣之事又轻怠不得,是以今日往冷宫走上一遭。
不曾想,他一去就撞见春桃正对那孩子下毒手。
如果陛下真不要那孩子,福安决定以后悄悄的多看顾半分。
无他,只因荼茶那张脸,完全就是缩小版的陛下!
福安不自觉姨母笑,那孩子太会长了。
皇帝案头的茶凉了,他等了一会也没见换茶,遂扫了福安一眼。
往常机灵的奴才,这会竟在走神,脸上还挂着恶心的笑。
嘟嘟嘟。
皇帝屈指敲了敲案桌:“还活着?”
福安愣了下,问话在脑子里转了转,反应过来是在问冷宫那孩子。
他连忙应道:“活着,就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皇帝已经埋头继续批阅奏章。
他垂落的眉眼寒凉,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在意答案。
福安心头微堵,默默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福安昏昏欲睡,隐约间他好像听见陛下说了什么。
“活着就好……”
他正待细听,猛地惊醒过来。
一睁眼,他看到皇帝端坐案前,头顶伴生龙玉悬浮不动。
无比惊悚的是,羊脂暖白色的龙玉,顷刻变的漆黑,像被墨汁浸染了般。
福安眼瞳骤缩,惊恐爬上他的脸。
咔——
龙玉裂纹一角,再次崩散。
漂亮的五爪金龙纹,龙尾已然消失。
福安发出尖锐爆鸣:“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