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
林远道急切的尾音还悬在雕花横梁上,指尖堪堪擦过少女翻飞的衣袖。
月光镀亮的锦缎犹如蝶翼,丝滑地从他指缝间溜走。
下意识地出声阻止,可是为时已晚。
撕碎的绸带覆盖在碎的东零西落的木屑上,狼藉程度着实震撼了再次故地重游的夏绵绵。
若不是当事人加知情人,看到这场景,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夏绵绵拖着长音打趣,“表哥莫不是抢了殿下的心上人?这拆家的架势,可比后宫发怒的嫔妃摔杯扔盏的要惨烈百倍。”
“想什么呢!”林远道轻轻在夏绵绵脑门上敲了一下,“这么着急找我,说吧,找我何事?”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林远道一点也不想提及。
夏绵绵赶紧把自己的想要一个人和想找一个人的来意说明。
片刻功夫后,夏绵绵哼着小曲跨出院门,怀里揣着新得丫鬟的身契,发间的金步摇随着雀跃的步伐叮当作响。
对付表哥,动手绝对比动口来得有效。
她身后飘来林远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下次在敢扯我衣服,我就把你家产业的分红扣一半!”
今日真是犯太岁!
这满屋子的器具损失他上万两不说,还搭了一个聪明伶俐又会武的丫鬟!
今日就不该回府,去红楼听曲不好么?
想到夏绵绵说起的第二件事,林远道从废墟中扒拉出笔墨纸砚,一封书信朝陇西送去。
披星戴月而归的夏绵绵,刚掀开车帘,就见守在门口的孙管家扑通跪地。
“大姑娘。”孙管家花白的鬓角沾着夜露,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属下愧对大将军的重托。”
夏绵绵提着裙裾跳下马车,衣摆翻飞,弯腰扶人,”孙叔,您快快起来。来龙去脉我已经打听清楚,您受苦了。”
钱氏迎她回府时,隐晦地将孙叔被二婶以她名义骗去庄子的事,告知了她。
她这个二婶当初哭天抢地搬进国公府,住着住着倒是真把自己当国公府的女主人了。
趁他们大房的人不在,不安分的心就像春日里的柳枝,总想越过西院跑东院来。
几次三番,都被孙叔挡了去。
不知是谁给二婶出的主意,以她出宫的路上受伤为由,把孙叔骗去了庄子,关了起来。
“属下糊涂,竟这般轻易被他人骗了去,实在愧对大将军所托,属下愿让出管家之职,请大姑娘惩罚。”
孙管家又要叩首,却被少女的柔荑稳稳托住。
果然是父亲带出来的兵,动不动就请罚,都不为自己辩解。
“那就罚孙叔好好守住东院,把东院里不干净的腌臜东西统统清理了。”
老者闻言猛地抬头,神色震惊,大姑娘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给他递了铺满毯子的台阶。
“孙叔不愿意?”夏绵绵拧着眉看着跪得挺直的老者。
“愿意……属下愿意,谢大姑娘宽宥。”
夏绵绵刚抢来的丫鬟月见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扶孙管家一把。
“孙叔,父亲在京中是不是给我留的有人?”
孙管家听到问话,立马向怀中摸去,一块白虎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大将军确实在京中给小姐留了人,这些兄弟有在庄子务农的,有在城里做工的,以此牌为令,可去十月白酒馆找纪方纪掌柜调人。”
夏绵绵收了令牌藏于袖中。
她一直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养在宫中的她,却从未动用过。
如今她很感谢父亲的远见和疼爱,给她留了这些护卫。
远道表哥虽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都混的开的,但那个晚晚被谢璟安藏的文风不漏,想快点找出来,怕也是不容易。
那她就双管齐下,把人都撒出去,不信就找不出点踪迹。
折腾一天的夏绵绵回到碧梧轩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一夜好眠,次日醒来时已是巳时三刻。
她裹着锦被在雕花拔步床上滚了半圈。
凌乱的头发活像那书上被风吹散的鸟窝。
“姑娘醒了,可要洗漱?”
夏绵绵懒洋洋支起身子,点着头,打着哈欠,一双秀眉也跟着她的表情向上翘起。
闲书撩起帷幔,开始吩咐丫鬟们进来。
夏绵绵微仰着头,闭着眼,等着闲书的热毛巾。
温热湿润的触感,毛孔瞬间苏醒。
闲书撤了毛巾,递上热水,道,“昨日见姑娘迟迟未归,奴婢便将姑娘给二房和三房的礼物送了过去。”
“二妹和三妹看到礼物肯定气的像个河豚。”
夏绵绵净了手,由着闲书擦拭。
“姑娘猜的真准,奴婢刚踏出门,就听到屋内摔盒子的声音,四姑娘收到礼物表现的倒是很开心。”
她给四妹妹夏清欢换了一支做工精致的梅花金步摇,金闪闪的,小姑娘自是喜欢。
昨日三婶向她示好,三房的礼物自然就不一样了。
二房嘛……
她二妹夏清兰喜欢装才女,众所周知她做出来的诗毫无灵魂,她就找崔太傅要了一本最新的诗集送给她。
主打一个添堵!
三妹夏清如喜欢珠宝首饰,她就去中尚署找了一块太后做翡翠戒指切掉的边角料给她。
主打一个敢怒不敢言!
闲书将夏绵绵推到梳妆台,又道,“昨安王殿下差侍卫给姑娘送了礼物,还说姑娘出宫未能及时相送,望姑娘不要生气。”
“他倒是面面俱到。”夏绵绵斜睨着梳妆台上的锦盒,却没打开。
闲书瞧姑娘的表情淡淡,面色一喜,姑娘对安王的心思果然大不如从前。
“闲书你如体贴,我都舍不得你回宫了。”
夏绵绵眨巴苏醒的大眼睛,透过铜镜看着给她按摩头皮的闲书,舒服的满眼不舍。
闲书回宫,是她跟姑母说好的。
她在宫外的事,还是少让姑母知道的好,免得担心。
“奴婢留下来陪姑娘就是。”
“姑母在宫中更需要你,姑母在宫中好,我在宫外才更好,闲书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姑母。”
闲书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铜镜里的少女,颇有种老母亲看女儿长大的感觉。
“奴婢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