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儿下班特意排了半拉钟头队,才买到半斤肉!丽梅,赶紧的,今个儿这日子得包顿饺子,咱全家敞开了吃!”
李大山笑得脸上褶子都挤成了核桃,把小孙女欢欢往肩头一颠。
“欢欢,往后就跟姥爷住一块儿喽,乐意不?”
说着,他用下巴上扎人的胡茬子蹭孩子脸蛋,逗得她皱着鼻子直躲。
李大山是真的高兴,看着欢欢那满脸嫌弃的样子也不恼,反而笑的嘎嘎的!
小小的陈欢欢是真的头大啊,谁能告诉她,好不容易转正了,怎么就穿越了呢?
李丽梅也开心,挽着袖子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案板上“咚咚”剁馅声刚响起,陈老三抬脚要跟过去帮忙,猛地刹住步子。
他转头看向正在给欢欢编草蚂蚱的李大山,压低声音。
“爹,晌午我往大哥部队打了电话。他接任务要去西北,往后半年怕是信儿都传不回来,您别挂心。”
当过侦察兵的李大山手顿了顿,自然是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小身子被姥爷圈在臂弯里的陈欢欢却绷直了脊背,心跳的“砰砰砰”加速,重生的,肯定是重生的!
这个爹是重生的!
就在这时,李大山猛地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门,高兴的看着欢欢。
“乖孙女,姥爷那还有好东西呢,等着哈!”
说着就进了屋子,留着陈欢欢在那发呆,陈欢欢是在21世纪穿越过来的,爸妈是做生意的,打小就到处飞,从来没人管过她,凭借着高智商,清北大学本硕博连读,考入了研究院。
吭哧吭哧忙了一年好歹是完成了实验项目,明天就能宣布被转正了。
可现在啥意思?
究竟是啥意思嘛?
陈欢欢闭上双眼,那是万分无奈的感觉,不就熬夜看了篇小说嘛,至于将自己穿越进来么?
谁能想到,这具身子的爹,陈老三是个愚孝男,什么都听爹娘的,任劳任怨的在家里当着老黄牛。
媳妇死了,闺女被扔了,老丈人气死了。
一想到闺女被扔了,陈欢欢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老陈家多损啊,一家四个正式工,养不起一个孙女?
我呸!
想到同名同姓的陈欢欢那凄惨的下场,陈欢欢就真的气的牙根痒痒!
不到七岁的小姑娘被扔到了山里,靠着坚强的意志走出了大山,结果又碰到了人贩子,转手卖到了离家不远的镇子上,给一个家有傻儿子的人家当童养媳!
一想到小欢欢几次在集上都看见奶奶和二伯娘了,可陈家人愣是装不认识,还四处散播谣言,说孩子是陈老三扔的,为的就是重新再娶媳妇。
这周边镇子上的人,都以为老三这人狠心,媳妇死了闺女还不要了,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敢给他介绍对象的!
等陈老三得知闺女被扔,开始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小的欢欢在一次偷跑的过程,被那家人抓了回去,为了教训她,狠狠的打了一晚上,直接就没了性命!
可到死,欢欢都不知道,爹还在找她!
想到这里,现代的陈欢欢就忍不住想给作者寄刀片,这家人是怎么得罪你了嘛!给人写的那么惨,可最关键的是,你惨归惨,你给我带来干嘛呀!
想到书中描述的陈欢欢经历过的那些凄惨,穿越来的陈欢欢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打从知道穿越后,她就在各种想办法,怎么样组织李丽梅两人下乡,怎样能让她留在李家待着,可现在不用担心了,这 爹是重生的,这些事,肯定就不会发生了吧!
可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看着那笑吟吟的陈老三,陈欢欢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啊,还是该哭啊!
高兴的是,这陈老三重生的,肯定不会像前世那么愚孝,自然这个下乡也不会去了,想哭的是,万一被发现了,她是“冒牌货”,再被抓到庙里弄个什么黑狗血啥的,烧了咋办。
想到这里,陈欢欢是真的愁啊!
狠狠的再次叹了口气,忍不住心里嘟囔着。
“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咋到我这儿连个搪瓷缸都不给?”
陈欢欢对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嘟囔了半晌,什么空间、系统都没冒出来,连头顶飞过的麻雀都没多看她一眼。
最后只得泄了气,蹲在墙根下,拿树枝戳着蚂蚁窝,重重叹了口气。
正往灶膛里添柴火的陈老三听见这声叹息,手上的玉米秸秆“啪嗒”掉在地上,胡乱的塞到了灶坑里。
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在女儿面前蹲下,粗粝的手掌轻轻搭上孩子肩膀。
“欢欢,咋总叹气呢?心里有啥委屈,跟爹说说?”
小女孩仰起脸,黑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扑闪扑闪。
“爹,咱们能不回那边住了么?我、我不想去了……”
她刻意咬着尾音,奶声奶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努力装作小孩子的样子。
陈老三喉头一紧,上辈子女儿失踪前,也是这样怯生生的模样。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放得极柔。
“不回去了。告诉爹,那边咋欺负我家欢欢了?”
陈欢欢垂下头,树枝在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像是要把满心委屈都刻进土里。
“三哥说……说爹早晚会不要娘,要给我找后娘。乐乐姐还说我是赔钱货,哪天不高兴就把我扔到野地里,让我再也找不回家……”
自打穿越过来,原主的记忆她就全盘接收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现代的陈欢欢心都跟着疼了,这老陈家什么玩意啊,这么小的孩子也欺负,都还是人么?
可看着陈老三没啥反应,觉得要加把火才是,猛地攥住陈老三的衣角,小脸委屈巴巴。
“爹,我每天都帮娘烧火洗碗,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只要现在的娘,要是你真不喜欢她了,我就和娘回姥姥家……”
这话如同一把生锈的剪刀,狠狠绞碎了陈老三的心。
那些刻意被遗忘的片段突然鲜活了起来。
每次发工资,爹娘总是跟着二哥一家回娘家,媳妇怀孕想吃个鸡蛋,却被说成“金贵身子”,想到轻描淡写和自己说闺女送人的二嫂,那时候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晾衣绳,晒着的几件衣裳纷纷滑落。舌尖尝到血腥味才发现,自己竟把嘴唇咬出了血。
原来从媳妇二胎小产被宣布不能再生开始,从二嫂娘家弟弟需要工作开始,从母亲念叨“女娃不值钱”开始,这张精心编织的网就已经铺开了。
“我该想到的……”
陈老三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媳妇的死,老丈人的死,怕都是算计的一环吧,只有他一个傻子,只有他一个傻子呀!
是他的无能害了媳妇,害了闺女,害了老丈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