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柳枝巷大宅内,陈文杨正沉浸在自己的如意算盘里。
他得意地想着,自己已经让那梁小文在这枞阳县无客栈可住,如今就等着梁小文走投无路来求他了。
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拿捏?
他仿佛已经看到梁小文低声下气地去张家说情,将自己需要的药材全部拿来,然后要那张家掌柜对自己赔礼道歉的样子。
就在他沾沾自喜之时,下人慌慌张张来报,说梁小文来了。
陈文杨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心里暗道:这女人,果然就来求饶了!
他随即整了整衣冠,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正准备踱步到前厅,却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来人啊!拦住他们!”管家的声音焦急万分。
陈文杨心头猛地一震,他急忙赶向前厅,刚一踏进门槛,便瞧见梁小文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只见梁小文一身绛紫色绣花褙子,头戴点翠珠钗,神色倨傲,
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女,个个腰板笔直,目光如炬,一看就训练有素。
“陈文杨,这宅子昔年是主家赠予我的,今日我便要收回来!”
梁小文冷冷地开口。
陈文杨脸色刷地一白,气急败坏地吼道:
“放肆!
这宅子明明是我陈家的,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梁小文闻言,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反问道:
“是吗?那你有地契吗?拿出来瞧瞧。”
陈文杨愣了一瞬,随即挤出一抹得意的神情,朗声笑道:
“我知道地契在你手上,我是你的丈夫,你名下的东西,自然也就都是我的!”
他语气越发理直气壮,
“出嫁从夫,这道理你不懂?
出了嫁的女子,哪来的什么私产?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归夫家所有!”
梁小文冷笑一声,缓缓开口:
“若是夫妻和睦,自然好说。
可你并不想和我做夫妻,又另娶了一房妻室,与我已经没有这夫妻之谊。
怎好意思再舔着脸住着这主家给我的宅子?”
这时候,张家的管事张环站了出来,慢悠悠地插话道:
“陈老爷,这宅子是我们老爷赠给梁夫人家里人住的,
您若不再是她的家人,还是请您收拾收拾,带着家眷搬出去吧。”
陈文杨对着管事的堆起笑来,拱手道:
“管事的明鉴,这梁小文眼下还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不信可以去官府查查户籍,看看是不是如此!”
张环皱了皱眉,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
“奇了怪了,若真是如此,那梁夫人怎会说你已经再娶?
陈老爷,这停妻再娶可是重罪,轻则一年徒刑,重则发配充军,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文杨听到这张环要给自己扣上这停妻再娶的罪名,额上渗出一层冷汗,忙摆手解释道:
“那是娘子误会了,我不过是因她常年在外,孤身寂寞,这才收了个房里人,不过是妾室罢了。
我有贡生功名在身。
这大周律例,有功名者,可以纳一名妾室,这算什么大事?
哪里谈得上停妻再娶?”
梁小文冷哼一声,语气尖锐地刺回去:
“哦?我前几日归家的时候,
你不是说那女人是平妻,而且还要压我一头,让我每日低头伺候她吗?
这会儿倒又成了妾室,这到底还有没有准话啊!”
陈文杨狠狠瞪了她一眼,威胁道:
“户籍为证,你还是我的妻子,
你的一切,包括这宅子,只要写了你的名字的,就都是我的!
梁小文,你回来以后,闹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回心转意,承认你才是这陈家的大房。
我现如今,当着这许多的人,已经认了你是妻,她是妾了。
你也该收敛些了吧?
若再胡言乱语,小心我不饶你!”
陈文杨想着,自己现在先软语几句,让这梁小文过过大房夫人的瘾,回头关起门来再好好收拾她。
在吴王府多年,梁小文阅人无数,岂能看不穿陈文杨此刻是以退为进,当即也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张环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几分戏谑:
“谁说地契上写的是梁夫人的名字?
明明是我们老爷的名字。
这宅子是我们张家的私产,房契早就在官府登记妥当。
之前看在梁夫人的面子上,才让你们住进来,如今她被你们欺负,这宅子我们自然要收回去。”
陈文杨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张环怒道:
“你们这是串通一气来诓我吧?
既然说是赠送给她的,怎么房契上还是张家的名字?”
梁小文从宽大的袖中不紧不慢地取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文书,将文书展开,举到众人面前:
“这是地契,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是张员外的名字,字迹鲜明,印章完整,做不得假。
你若不信,大可去衙门查验,看看是否与官府档案一般无二。”
当初梁小文是奴籍出身,按律法规定没办法以自己的名义过户这房产。
她原本打算将房契过户到陈文杨名下,只是前阵子吴王府多事,这件事情便一拖再拖,最终搁置了下来。
如今看来,这反倒成了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让她免于陷入更深的泥潭。
她今日特地绕道去张家铺子,就是去拿这张员外早已准备好并送来的房契原件,
为的就是能够名正言顺地讨要回这本就该属于她的宅子。
陈文杨接过文书一看,他的脸色顿时从愤怒的潮红变成了难看的铁青,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当初他只当是张家看在梁小文的面子上将宅子送给了他们夫妻,这张家一直对梁小文很好,自己要什么张家都会派人送来,想住多久不都行吗?
何必纠结于房契的细节。
在他眼里,梁小文的一切不全都是自己的吗?
“你、你这是要赶自己相公出去?”
陈文杨气得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声音嘶哑,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仿佛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般境地。
“正是。”梁小文淡淡道,
“你不是说马上就要做县令吗?
整日里在我面前炫耀你那即将到手的功名利禄。
想必堂堂的县太爷也不屑住这种小宅子吧?
这等寒酸之地,怕是配不上你的身份地位。
再说,你不是已经把城里的客栈都打了招呼,不准我住吗?
连一个暂时栖身之所都不愿给我,那我只好回自己的宅子了。”
就在这时,陈玉淑听到动静,急匆匆地从后院赶了过来。
她尖声叫道:“梁小文!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竟敢如此欺负我哥!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面对陈玉淑的咒骂,梁小文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完全没听到一般。
她转头对带来的几个下人道:
“动手吧,把我的东西搬进来,把他们的破烂东西都搬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动作轻些,别碰坏了府里的原有的花花草草和家具。
这可都是我的。”
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径直走到一旁,指挥下人们忙碌起来。
陈玉淑见状冲上前来,一把抓住梁小文的衣袖,尖声叫道:
“你这个贱人,我哥待你不薄,你竟敢这般无情无义!”
梁小文冷冷瞥了她一眼,轻轻一挣便挣开了她的手,
“我与你兄长的恩怨,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你!”陈玉淑气得脸色涨红,
“我是外人?我可是你的小姑子!”
“小姑子?”梁小文嗤笑一声,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小姑子是怎么对我的?
与赵霜儿狼狈为奸,挑拨我与儿子的关系,贬低我,吹捧那赵霜儿,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别说你是我小姑子,你是赵霜儿的小姑子才对。”
陈玉淑又叫嚷起来:”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够了!”梁小文厉声打断,
“我今日只说一遍,这宅子是我的,你们若不想被衙门的人轰出去,就趁早收拾东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