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祁老太太正在厨房仔细叮嘱,“炖点花胶燕窝土鸡汤,这个对女孩子皮肤好,美容养颜。”
“那个从上午开始熬的佛跳墙火候够了没有?”
“还有清莛爱吃的香草扇贝和烤羊排,我们不吃腥膻,就专门做她的份量好了。”
穆清莛刚进门口,就远远听到厨房那边老太太交代厨师的这些话。
她眼底闪了闪,心情有些复杂。
祁老爷子在院子里修剪盆景,见她回来了顿时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
穆清莛微笑地走过去,“爷爷。”
“我前两天在老施家里淘了不少宝贝,来,去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
祁老爷子带她去了书房。
梨花木书桌上摆着几样陈旧的古董文物,每一样都造型奇特,个别还带了些泥土和裂纹。
穆清莛眼睛一亮,快步过去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个青花兰纹缠枝压手杯是明代的吧?这一看就是景德镇永乐官窑的胎土。”
“还有这个汝窑天青釉盏应该是北宋晚期的,盏口外撇,底部有细小支钉痕,宋代汝窑的典型特征……”
祁老爷子赞赏地点了点头,“就知道你能看得出来。”
穆清莛小心翼翼爱不释手地一样样验看着,有些激动看向祁老爷子,“爷爷,你这几个可花了不少代价得来的吧?”
祁老爷子平日比较威严,但在穆清莛面前基本是慈笑的面孔。
他摆了摆手,“用不着什么代价,都是好友之间交换着玩的。”
“而且其中这两个有点破损,施老也不爱留着,我用你上个月修复好的彩釉纹梅瓶和字画跟他交换,他还觉得赚了呢。”
“你喜欢就都拿去,我留着也是摆着。”
祁老爷子知道她从小就喜好这些古物,这些年来没少淘宝贝给她。
穆清莛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不行,您费工夫弄回来的怎么能全给我了呢。”
祁老爷子脸一板,“你又跟爷爷客气了?这些东西以后也是留给你和阿境的,我藏着放着有啥用?还不如给你拿去研究。”
这话一出,穆清莛的心情有些喜忧参半。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挺矛盾的。
祁家老太太和老爷子对她好是真的好,但这种好又隐隐建立在她和祁境婚约的基础上,这就让她倍感负担,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上天何其残忍,让她在这种和平年代都遭受株连九族的罪过。
她既贪恋祁家人的关心和怜爱,又害怕将来无法割舍。
要不是祁境心里没她,有时候她真的想着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祁家过一辈子算了…..
晚餐备好时,祁境的父亲祁赋回来一起用餐。
祁老太太催促管家给祁境打电话,“阿境怎么还没回来,赶紧再叫他一声。”
祁赋板着脸,“吃饭还要人叫,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吃我们的!”
祁老太太没好气道,“又不差这几分钟,你就这么饿吗?”
“上次你回来晚了,阿境也叫不等你让你饿着,你俩父子真是冤家……”
祁赋黑了脸。
穆清莛有点想笑,但没敢当众笑出来。
五分钟后,祁境终于双手插兜慢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管家见此立刻往餐桌上菜。
他扫视了一圈,语气欠扁道,“都这么乖,等我吃饭呐?”
祁赋当即瞪了他一眼,“混账东西,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祁境鼻腔里哼了一声。
祁老爷子一拍桌子,“开饭!”
“……”
穆清莛正拿起勺子准备喝汤,祁境却一反常态不在她对面落座,而是绕了过来,挨着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穆清莛没管他,自顾小口喝着花胶鸡汤。
一家人吃饭时,习惯食不言寝不语。
祁境的眼角余光掠过穆清莛,见她吃得很香,时不时还给长辈夹菜,盛汤,却自始自终都不看他一眼,心里就有点不得劲了。
尤其这一整个星期她都没有主动找过他,也不去公司给他送夜宵了,他发信息也不及时回,都不知在搞什么。
于是,祁境冷不丁开口,“我要吃鱼。”
话一落,饭桌上几个人都安静了几秒,然后齐齐看向穆清莛。
祁境小时候吃鱼被鱼刺卡过喉咙,所以他不喜欢吃鱼,偶尔吃鱼都要让人挑掉鱼刺才吃。
以前都是穆清莛给他挑鱼刺的。
穆清莛捏紧了筷子,沉默了一下,便一言不发地夹了一块鱼肉过来,挑掉鱼刺,放他碗里。
祁境嘴角微勾,夹起一整块鱼肉放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下去了,还嘚瑟地评价,“挺鲜的…..”
然而下一刻,他表情一变,抿唇感受了一下后就猛地咳了起来。
这动静惊得大家又看了过来。
祁老太太紧张问,“乖孙,怎么了?”
祁境咳得脸都涨红了,一手握着脖颈,有些难受地指着喉咙,“卡鱼刺了…..”
祁老太太急得站了起来,“哎呀,这可咋搞?你怎么吃那么急呢?”
祁赋挖了一大坨米饭递过来,“吃下去,连米带刺给吞咯!”
祁老爷子皱眉,“不行,那么大团饭只会把刺卡得更深,管家拿镊子来!”
这会儿,穆清莛终于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给他,“含一大口水,头仰起来,用喉咙冲气。”
祁境立刻接过来含了一大口水,在喉咙滚了几回吐掉,反复两次后,果然把鱼刺给吐掉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祁境是一眼都不敢看那碟鱼肉了,也没了接着吃饭的食欲。
他擦了擦嘴角,不由看了眼穆清莛,狐疑道,“你故意的吧?”
她以前挑刺挑得很干净,他就放心地吃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有刺没挑走。
祁赋讥讽,“挑给你吃还那么多话,吃点鱼都被卡喉,三岁小孩都比你强。”
祁境冷笑一声,反呛道,“我有人给我挑鱼刺,你有吗?”
祁赋嗤声,“我手和舌都没残疾,用得着别人?”
两父子向来看不对眼,争吵经常是一触即发,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陷入僵冷。
穆清莛见此佯作自责,开口缓和气氛道,“抱歉,这次是我不好,没有挑仔细。”
她确实是故意的,做文物鉴定和修复这一块,她的眼力不可能不好,任何一根小小的鱼刺是逃不过她眼睛的。
可她偏偏没挑走,就是让他再卡一次长长记性,省得以后还多事,吃个鱼还要她挑鱼刺。
穆清莛虽然有点心虚,但脸上是一点都不露痕迹,反而装得一脸愧疚。
祁老爷子顿时开口安抚,“不关你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祁境看她愧疚自责的模样,本来气已经消了,不料刚才那句话却戳到了祁赋的痛处。
祁父开始借题发挥地指着他破口大骂了起来。
“吃个饭都不省心,你说你还能有点出息吗?在公司也是,好端端的项目非要捅个篓子给我收拾。”
“你能不能学学燕家老三?人家不过比你大两岁,不靠家里,凭自己的本事在国外闯了那么大的成就,如今风风光光回国发展,你知道人家搅动了多大的市场?”
“分分钟上亿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