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静静洒在破庙的残垣断壁上。
幽暗的地窖里，油灯摇曳，投下几个不断晃动的人影。
“哼，既然发现了，就该学会守口如瓶。”武士稜冷笑道：“居然敢来要好处？“
小厮匍匐在地，头颅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瑟瑟发抖：“余管家想要一成的利润，他说，只要大爷和郑家愿意分他一成，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暗处的武昭听得真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碎片般的信息在他脑中迅速拼接成完整的图景。
原来是这样！
大伯和郑家勾结，做起了军火生意，利用军械库的渠道偷运武器卖给突厥人，又从波斯商人手中倒卖猛火油赚取差价。
作为郑家的大管事，余管事平时只负责管理账目，对具体的军械出入并不过问。但他心细如发，从账目上的蛛丝马迹发现了这个秘密。
于是他起了歪心思，想从这笔买卖中分一杯羹。
“他还真敢开口！”
郑二管事冷哼道：“一个臭管账的，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
他身着锦袍，身形微胖，面容阴鸷，一双三角眼中满是阴险与狡诈。若是在集市上遇到这样的人，定会下意识地捂紧钱袋子。
“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武士稜阴冷地说：“以为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就能要挟我们？简直是自寻死路！”
原来余管事虽然没有参与军火买卖，但发现秘密后起了贪心。
可他没想到，大伯和郑家会如此狠辣。因为一个知情人，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大伯逼问小厮。
“余、余管家把所有发现的账目问题都记下来了……”小厮颤声道：“还有大爷和郑家交易的时间、地点……”
“很好，”武士稜目露凶光：“既然他把自己的死因都写得这么清楚，那就别怪我们心狠了！”
武昭和武珝躲在破庙的梁柱后面，屏息凝神地听着地窖里的对话。
“信给我。”武士稜的声音阴冷，“拿到信，你就自由了。”
瘸腿小厮颤抖着双手，却把信往怀里藏得更紧了：“大、大爷，小的只是想活命……”
“活命？”郑二管事冷笑一声，“那就看你识不识相了。”
武昭注意到，这个满脸阴骘的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瓷小瓶。
瓶口隐约有黑色的虫子在蠕动。
武珝忍不住往武昭身后缩了缩，小声说：“昭哥哥，那些虫子好可怕。”
“别怕。”武昭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看那些陶罐……”
他指了指角落里那些装着猛火油的陶罐，武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
陶罐里装的是猛火油，那可是连水都浇不灭的可怕东西。
如果有火星落入，必定会燃起熊熊大火。
就在武昭思索对策之际，地窖里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瘸腿小厮似乎意识到自己难逃一死，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勇气。
“我跟你们拼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声音中满是绝望和疯狂。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
武士稜和郑二管事脸色大变。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小厮疯狂地大笑：“反正是个死，不如大家一起死！”
就在武士稜和郑二管事要上前抢夺火折子时,武昭扯了扯武珝的袖子,小声说:”三,二,一……”
“哇——”武珝突然放声大哭，“李婆！昭哥哥他又欺负我了！”
地窖里的人都愣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童声，打断了这场一触即发的对峙。
“该死！”武士稜暗骂一声：“这两个兔崽子怎么会在这里……”
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瘸腿小厮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郑二管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追！”
武士稜和郑二管事听到声响，本想追赶瘸腿小厮，却猛然发现一个更大的危机！一股浓郁的猛火油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们连连后退。
只见原本摆放整齐的陶罐不知何时全都倒了，猛火油流了一地，深褐色的液体流了一地，在油灯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着火了！着火了！”武珝一边眨着大眼睛，一边天真无邪地喊着：“小虎虎说好可怕哦！”
她一袭粉色小衫，长发上扎着可爱的蝴蝶结，看上去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但此刻，她却成了武士稜和郑二管事眼中最可怕的存在。
而在她身边，一个穿着藏青色短袄的小男孩正举着火折子，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得令人心惊。
“你们要是胆敢再往前一步，”武昭奶声奶气地说：“我就把火折子扔下去了哦。”
武士稜和郑二管事脸色铁青。
这可不是开玩笑，地窖里到处都是猛火油，一旦着火，谁也别想活。
“小兔崽子……”武士稜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
“大伯～”武昭歪着头，一脸天真：“您刚才是不是说要杀人灭口啊？小侄好怕怕哦。”
他故意把“杀人灭口”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武士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还有这位二管事。”
他继续说，“您藏在袖子里的小虫子，是不是很毒啊？可以教教小侄吗？”
郑家二管事下意识地捂住了袖子，心中震惊不已。
这孩子刚才是不是什么都听到了？
“我知道二叔是被冤枉的。”
武昭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伯，您觉得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呢？”
武士稜心里一惊，额头渗出冷汗。
这哪里是什么六岁孩童的话语？分明是城府极深的谋士在下最后通牒！
“你……”他刚要发作，却被武昭打断。
“二管事，”武昭又转向郑二管事，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讨论天气：“您说郑家和突厥人的买卖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郑二管事额头上沁出冷汗。这孩子分明是在要挟他们！
武珝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微张开，满是惊讶。
她从未见过昭哥哥这一面。
语气依然是熟悉的奶声奶气，眼神却锐利如刀，话语中暗藏的力量，让这两个成年人脸色发白，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