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微一愣,拧眉,上下打量着他,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究竟是试探,还是真心实意。
“为什么?以你现在的状况,娶一个妻子,可以改善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不管是出身还是长相,原主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并不是说萧著差劲,只是在没有先知的判断,萧家的成分很有可能要跟随一辈子的,哪怕是农村家庭,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影响三代不是开玩笑的。
何况萧著对江家心有怨气,源于当年的袖手旁观,在他的视角,和蔼慈祥如亲叔一样存在的江正业,在他们家倒台时不仅没有出手相助,反而极力撇清关系,推翻了他父亲经常念叨的好兄弟人设。
萧著眼眸深邃,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幽暗的双眼深不见底,“我只是在确定。”
“确定?”
“你爸总说是被逼无奈,我不相信,但是现在,我信了,他的明哲保身是对的。”
萧著声音淡漠,像是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这倒是让江知微意外。
“所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管怎样,你都得下乡,但是婚姻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平静的告诉江知微眼下的境况,与在悬崖边跳舞没分别,一旦选择错误,代价是粉身碎骨。
江知微盯着他的脸,心中泛起波澜,很是惊诧他的思想。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么好,我也告诉你,我这人选择一条路,不管光明还是黑暗,我都要走到底,反悔不是我的风格,我依旧坚持我们最初的约定,我要嫁给你!”
他猛地回头,看着那张鲜活明媚的娇颜,眉头紧蹙,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他们一家有可能一辈子回不了城,世世代代都得背负罪名。
“我很清楚,这个话题结束,以后都不许再提了,萧著,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反悔。”
江知微望着那双充满探究的黑眸,脸上荡漾着笑,伸出手:“萧著同志,那么接下来的农村生活,还请多多关照。”
他顿住,视线落在那只白皙秀气的手上,想起农村的粗活与劳苦,心情沉重,却在看到那双清澈的眸子时,松了口气,难得有喘息的时间,伸出手,与她交握。
布满老茧的大手饱经风霜,每一处粗糙,都有属于他的独特记忆。
窗外风景倒带不停,车内是嘈杂的声响,火车的轰鸣声不断作响,但是此刻,他们的世界只剩下交叠的手。
“……”
裴祈安是家中独子,裴家父母强烈反对他娶江秀,可平白无故一个大姑娘住在家里无名无分,传出去他们家名声也不好听,一不小心还会上升高度到裴祈安的作风问题。
拗不过儿子的裴家父母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不赞同我和江秀在一起,但你们是她的伯父伯母,我们的婚礼,希望你们能来。”
裴祈安带着江秀上门送请柬,刚从火车站回来的江爸江妈脸色铁青。
“裴祈安,你的事我管不着,但你也别上门来恶心我,是你爸让你来的?”
江正业酝酿着火气。
江秀扫了一圈,没见到江知微的身影:“姐姐呢?”
“谁是你姐姐,江秀,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脸没皮!”
夏子衿火冒三丈,想到女儿代替江秀去往乡下吃苦受罪,她反倒来发请柬,这不是往她伤口撒盐吗?
江秀一噎,裴祈安拍了拍她的肩,“这件事江知微也是同意的,她人呢?”
递出的请柬被江正业丢了回来。
“别找了,她已经和萧著下乡了,裴祈安,婚礼你找江秀爸妈吧,我管不了,我们江家门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难听吗?”
“走了?”
裴祈安一怔,感到不可置信,那个要死要活非得嫁给他的江知微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和萧著下乡结婚了?
他好一阵恍惚,上辈子的结婚场景历历在目,犹如回马片闪现,江家逼婚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看到江秀时,猛然惊觉。
上一世的他和江知微都死在了那场漫天大火。
“她没留下什么话吗?”
裴祈安皱眉,有些失态。
夏子衿的眼神像是在看精神病:“小微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滚吧!我们江家不欢迎你们这种背信弃义的人!”
江秀还想再说,拿着扫帚的江明轩像是个炮仗冲了出来,一顿狂扫,带着一股牛劲儿。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得我见不到姐姐,你们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请帖被撕了个稀巴烂,两人狼狈逃窜,离开了江家。
裴祈安神色阴沉,回头看了眼江家大门,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蔓延。
“疯子,一家都是疯子!”
江秀整理凌乱的裙子,想到下乡的江知微,心情好转,看着这片军区大院,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留下。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身旁这个男人。
江秀温婉的脸上展露笑容,抬头望着裴祈安,欢喜的期待他们的婚礼。
未来她的孩子会在军区大院长大,而江知微跟着萧著那个坏分子,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火车上的江知微挨着窗户,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眼眶湿润,感到莫名其妙。
“打了热水,你凑合吃点吧。”
萧著端来一杯热水,塞给她两个白馒头和水煮蛋,都是江妈一早准备的。
坐了大半天的火车,江知微也饿了,就着开水吃了起来。
这时,饭香来袭,乘务员推着盒饭车缓缓而来,“有要盒饭的没有?有的红烧茄子还有红烧肉的,要哪份?”
“茄子三毛二,红烧肉五毛五。”
昂贵的价格让人却步,不少人只能看着咽口水,有小孩想要,被大人一把捂住嘴呵止。
众所皆知,火车上的盒饭别有一番风味,饥肠辘辘的江知微瞬间觉得手里的馒头不香了。
她想吃,却又不想让萧著觉得自己娇生惯养,吃不了农村的苦,生生抽回视线,看着周围的民众不少啃黑馍馍和干粮,水煮蛋都是奢侈品,相比之下她手里的已经够好了。
裴祈安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手帕,展开露出里面的锅巴,能够看出来隔了好些天,就着热水吃了口,在推车抵达时,他递上一张一元面值的深红色纸笔,上面是一位女拖拉机手。
“要一份红烧肉。”
抬起头眼前一亮的江知微听到这话,脸颊抽搐。
再看萧著时,眼神瞬间变了。
买饭只买一份自己吃,这事也能干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