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寔跟在沈雀识后面进了屋,关门了时候还特地朝着施念的方向看了眼。
搅合了他们用饭的人,面上没有半丝的愧疚,反倒是喜滋滋的动起了筷子。
“这人倒是特别。”
换作其他女人,早就哭哭啼啼的认错了。
可坐在柚子树下的女人,除了见到他时的惊讶,便一直很冷静。
大部分时候,她都跟个事外人一样,偶尔象征性的开口替自己辩解上一句。
现在人都散了,她一个人,慢悠悠的用起饭来。
–倒显得他们像是多余的。
有趣。
程寔合上门,就看到沈雀识已经缓了神色。
沈雀识对女人似乎没什么兴趣,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或者是风尘女子,他看到向来不会有太多的表情。
那些女人,在他眼里,好像都是一样的东西,无趣,也不会牵动他的情绪。
不过屋外的女子倒是奇特,竟让他这么厌恶。
“我觉得那女子跟寻常的女子相比,倒有些不同。”程寔勾着嘴角,笑嘻嘻的说道。
“风尘女子,确实跟寻常女子不同。”沈雀识语气平静,可程寔却还是听出了丝嘲讽。
“她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与那些风尘女子更是不同。”
沈雀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好友:“有何不同。”
她不就跟那些风尘女子一样,为了名利与金钱,想靠着他往上爬。
只是她不会收敛心思,连逢场作戏和讨好都那么虚伪,虚伪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
想飞上枝头的心思,差不多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程寔眼前一亮,想不到沈雀识竟真的搭话。
他于是笑眯眯的回答:“她对着那桌菜,可比对着我们开心多了。”
在这京城,谁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
一位是最近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皇上新封的侯爷,一位是长公主府里唯一的嫡子。
巴结上他们,别说只是眼前的一桌菜,就算是以后每天山珍海味,都不过是洒洒水的事情。
她对着他们两人的时候,眼里可没有发自内心的笑意,反倒带着警戒,防备着他们。
再看看现在,眉眼间都是笑意,吃的有多欢呐。
沈雀识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屑。
这女人不过是一个既想荣华富贵,却又贪生怕死的人。
想要后半生富贵,却不会长远的打算,只知道盯着眼前的那一点好处。
目光短浅,毫无半点城府,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程寔好奇心起,猫着身子,透过门缝偷偷的看外面。
他随后对着沈雀识勾勾手指,示意他也来看个热闹。
沈雀识向来不屑干这种偷窥的勾当,也对院子里的女人到底在做什么根本没有什么兴趣。
–如果不是因为女人在他眼中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东西,他又不得不跟一个女人合作,他或许在收到这个女人的下一刻,就将这个女人扔出到了外面。
见沈雀识果然没有半点兴趣,程寔便也直起了腰:“你这外室,叫什么名字?”
沈雀识随口回道:“柳如烟。”
程寔点点头评价:“名字倒还不错。”
弱不禁风的,娇滴滴的要人去疼。
沈雀识走到椅子前坐下,见程寔依旧兴致勃勃的隔着门望着外头,说道:“你要喜欢,等再过几天,我将人给你送过去。”
本来就是别人送的一个玩物,他虽然答应了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后半辈子无忧,却不妨碍他再将人送给别人。
一码归一码,不耽误。
程寔连连摆手:“算了,我母亲要知道我外头养了个人,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先得把我打死了。”
他终于把注意力从外头收了回来,在沈雀识的对面坐下:“你要早点告诉我,我让我母亲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行,你也不用折腾出这么一场戏了。”
沈雀识却摇摇头。
他母亲未出阁前,是长公主的陪读。
两个人虽为主仆,却更像闺中密友。
后来两人先后成了亲,又在同一年里有了身孕,因为生的都是儿子,长公主便让他们两人时常一起玩耍。
后来他爹娘死于意外,长公主怜惜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总是对他格外照顾。
前几日封侯之事,他知道皇上虽有了几分意思,却一直在犹豫。最后还是长公主进了趟宫,才让皇上最后终于点了头。
长公主对他处处照拂,他一直感恩在心。
可他不是程寔,可以一直活在长公主的庇佑之下。
昭云侯府需要他去重振,而他的身后,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你你你你你……”程寔食指指指沈雀识,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雀识这人,就是太见外了。
他从小娃娃起就跟着沈雀识一起玩,沈家父母出意外的那一年,她母亲怜惜他家中没有靠得住的长辈,不仅处处照顾,更是将沈雀识接到了长公主府住了足足一年之久。
他虽然不是母亲亲生的,可在程寔的眼中,却跟亲兄弟相差无几。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也早就把沈雀识当做了家里人。
可这人却越来越见外了起来,对旁人也越来越疏远。
性子虽然沉稳了,话却也变得少了起来。
逢年过节虽然从未忘记过孝顺他母亲,在外面得了好东西也总想着他母亲,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孝顺,可去他们府上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母亲时常在他面前念叨,埋怨沈雀识大了就与他生分了。母亲虽然时常念叨,却也知道孩子大了,有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沈雀识的想要做的事情,他与他母亲也都是知道的。
他想让已经淡出众人视线的沈家,再次回到京城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想向众人证明,他们沈家,只是暂时的没落了,而不是就此消失。
可要重兴一个家族,是如此的艰难。
他母亲觉得沈雀识自小没有父母,已经够可怜了,她只想沈雀识这辈子过的顺畅些,就跟他一样,在她力所能及的帮助下,过得快活一些。
她不想沈雀识吃太多的苦,本想借势让沈雀识早点达成心愿,可沈雀识却不愿。
他要凭着自己的本事。
他的路,他要自己去走。
……
他母亲要是知道沈雀识为了断了崇华公主下嫁,情愿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愿找她帮忙,还不知道要跟他抱怨多久。
可怜他,劝不动沈雀识,也躲不过母亲的抱怨,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是弱小又无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