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知凡上前抱住苏慕春,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小海棠,说出来之后就好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那压抑的抽噎声,渐渐地小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苏慕春才从他怀抱里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嗯,是好多了。”
“叮咚——”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起来。
是酒店前台,送来了一个罩着防尘袋的衣物。
华知凡接过来,随手就将衣物礼服挂在衣帽架上。
苏慕春用纸巾擦干泪痕,看着那明显是女式礼服的衣物轮廓,问:“这是?”
华知凡转过身,温润道:“我自作主张让人送了一件礼服过来,等下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又想起了什么,转身从玄关台面上拿起一张房卡,递到她面前。
“我又开了一间房,现在离晚宴还早,你先回房好好休息一下,泡个热水澡什么的,养足精神,到时候我过来找你。”
苏慕春依言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和休息后,又等来了华知凡托人安排的化妆师。
她没想到华知凡会细心到这种地步。
香槟色一字肩缎面晚礼服,意外地衬她。
那位据说是给不少名媛明星化过妆的资深化妆师,此刻正在替她盘发。
做头发需要些时间,她便随手拿起化妆台上放着的一份今日的《红港日报》。
报纸右侧是社会新闻版块。
一则占据了足足二分之一版面的加黑加粗标题,攫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四大家族之首丁氏掌舵人疑遭人为车祸!】
【丁嘉朗昨日上午于中环突遭一辆无牌白色货车从侧面撞击,其百万座驾遭撞击后近乎全毁,幸本人仅受轻伤。】
【警方初步调查称事故“不排除人为因素”,引发外界对豪门恩怨与商战阴谋的猜测。】
昨天上午?那不就是她去法院出庭的那个时间?
报道中还特意配了一张现场照片,那辆被撞得几乎报废的车,赫然是全红港仅此一辆的银色限量加长版奔驰!
苏慕春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上午丁嘉朗特地来接她的那辆车,是一辆与他身份相比显得过分低调的皇冠!
原是为了避开那些有心人的追踪。
这也解释了为何昨晚开始他身边有那么多保镖寸步不离地护着!
化妆师放下手中的粉刷,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地轻吁口气:“苏小姐,搞掂啦。”
乍一听是职业性的赞叹,语气却很真诚:“你的底子真好,帮你化妆完全不费力气。”
苏慕春的思绪被打断,随即看向镜子。
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那张脸还是自己的脸,可眉眼间因着精致的妆容,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明艳。
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未着一缕首饰都显得高贵。
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得体的浅笑,并未多言。
*
苏慕春挽着华知凡站在会展中心的入口处时,负责接待的几位同事眼神瞬变。
那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好奇。
一位女同事立刻上前,挂起热情的笑容,目光在两人之间转圜了一下,最终落在华知凡身上。
“华先生、苏小姐,里面请。”
许是时间尚早,场内人流并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宾客散落在各个展区,低声交谈或驻足欣赏。
冷不防,一道略带轻佻的男声自身侧响起。
“我还以为看错了,还真是你啊,苏小姐。”
苏慕春闻声侧头。
来人是利家的那位风流小开,利家佑。
她面上波澜不惊,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利少。”
利家佑双手闲适地插在西裤口袋里,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啧啧称赞:“一段时日不见,苏小姐真是……明艳照人,差点唔认得。”
目光又转向华知凡,带着探询:“这位是?”
苏慕春伸出另一只手,无比自然地挽上华知凡的臂弯,将他往自己身边带近了半分,姿态亲昵。
她抬起脸,红唇轻抿,对着利家佑抿出一贯敷衍的笑容。
“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华知凡。”
利家佑脸上有一刹的凝固。
他又掩饰得极好,瞬间便恢复了那副八面玲珑的模样,主动朝华知凡伸出了手。
“原来是华先生,幸会。”
礼节性交握之时,利家佑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华知凡的穿着和腕表上扫过,随即笑问:“不知华先生在哪家律行?”
苏慕春万万没料到这位公子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拆台。
她正想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谁知,华知凡却比她更快一步开了口:“不好意思,利先生恐怕是认错人了。”
他甚至还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苏慕春的手背,似是无声安抚她:放心,交给我。
随即,华知凡转向利家佑,敛起笑意,普通话音色清润纯正:“我叫华知凡,是京市昌京大学的一名副教授,有幸认识利先生。”
利家佑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
礼节教养下,他发出一声发音极为勉强的“抱——”字。
而“歉”字怎么也发不出来。
最终,他迅速切换回自己熟悉的粤语:“抱歉,确实是我认错了。”
话刚落,他朝苏慕春递了个眼色,轻声求救:“麻烦苏小姐帮我把这句话翻译给华先生听。”
华知凡打断:“利先生,您的粤语我听得懂,这份道歉,我接受。”
利家佑此刻只想立刻、马上从这里遁走。
他干笑一声:“你们继续,我去那边看看。”
华知凡微微俯身,凑在苏慕春耳边,戏谑一笑:“你这个桃花还挺好打发。”
真靠近了,苏慕春又觉得不自在,她偏开头,问:“你才抵港几天,这么快就能听懂粤语了?”
华知凡耸耸肩:“我在酒店里会看新闻和访谈节目,听多了多少能摸出发音规律,但真要张嘴说得地道就很难,出去买东西,转身就能听到别人叫我北佬。”
北佬?
苏慕春脸上的笑容迅速淡了下去。
这大概是所有从内陆过来的人,都或多或少要经历的一道坎,被人戳上地域的标签。
华知凡捕捉到她神情的变化:“你刚到红港那会儿,是不是很难熬?”
苏慕春点了点头,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冷芒:“何止是难熬?”
“小时候那些扑街仔天天追着喊我‘北姑’,我的名字里慕春两个字用广东话念出来又怪,谐音像‘冇春’,天天被人围着笑话。”
“后来我琢磨明白了,跟他们掰扯道理简直浪费口水,直接用拳头说话最省事!”
“揍趴下几个带头的,剩下的就都老实了,一个个看着凶,其实都是弱鸡,不经打!”
华知凡听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们的小海棠真是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