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晒得人心里也跟着发闷。
苏慕春擦干手心的汗,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个钟头,还来得及买杯冻柠茶饮。
刚走出写字楼没几步,便迎面遇上周资程,他穿着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文件袋,一副公事归来的样子。
苏慕春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想要避开。
周资程却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Alicia,你听我解释。”
苏慕春甩开他的手,“再多的解释也改变不了我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周资程不肯放弃:“Alicia,我知道错了,我这几天,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我真的很后悔!我现在愿意陪你,陪你一起去面对这一切。”
后悔?
苏慕春冷笑:“周资程,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我再说一次,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再不让开,我就报警告你骚扰!”
她说完,作势就要去拿包里的手提电话。
周资程却像是笃定了她不会这么做,伸手去抓苏慕春的肩膀。
“Alicia,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我刚刚已经替这位小姐报警了。”
苏慕春一愣,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丁嘉朗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周资程箍着苏慕春肩膀的手瞬间僵住,力道也松了。
常年出现在报刊杂志上的人,此刻出现在面前,周资程有些不确定:“你……你是丁生?”
丁嘉朗慢条斯理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镜片后依旧是熟悉的冷淡眼神,他没有直接回答周资程的问题,只反问道:“周律师应该处理过不少这种骚扰报警的流程吧?劳驾你自行处理,我和这位苏小姐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丁嘉朗微微侧身,示意苏慕春随他一同离开。
苏慕春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资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跟着丁嘉朗朝路边的车走去。
“丁生,谢谢你帮我解围,不过车我就不坐了。”临到车前,苏慕春开了口,语气疏离有礼。
丁嘉朗准备替她开车门的手悬在半空,闻言只是微微一顿,便极其自然地横在了她身前,阻了去路,声音难得的温润:“苏小姐不要有什么负担,只是顺路送你回公司而已。”
这话说得体贴,可苏慕春根本不想和男女关系复杂的男人搭上半点关系。
她笑了笑。
“丁生误会了,我没什么负担。只是我这会儿不回拍卖行,想去街边买杯冻柠茶,我想我们并不顺路。”
准备开门的那只手,缓缓放下。
苏慕春也不管丁嘉朗是什么反应,施施然转身离开。
踩着高跟鞋,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走了几步,到底还是没忍住,她飞快地回头瞟了一眼。
那辆扎眼的劳斯莱斯,早已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
苏慕春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才算松弛下来。
*
昏黄的路灯下,陈嫂熟练地用石灰粉在兴华邨外的十字路口边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
圈内,立着一个锈迹斑驳的铁皮桶。
陈嫂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沓沓冥币、元宝,点燃,丢进铁皮桶,火光窜起,映红了她的脸。
“阿媛,明天是你大囡的官司开庭,你在下面要好好照顾大囡,保佑她官司顺利结案……”
“还有你那两个苦命的囡囡,你要保佑她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苏慕春默默地站在一旁,将手中的元宝一个一个地添入火中,火舌贪婪地吞噬着元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陈嫂继续絮叨:“我们搬家了,搬到铜锣湾那边,租金不便宜,不过好歹离二囡上班的地方近些。怕你们找不着,今天特意来这里跟你们说一声。你不知道,二囡最近很辛苦,每天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兼职……”
“还有她那个谈得好好的律师男朋友,也吹了……”
苏慕春打断:“陈嫂,别说了。”
陈嫂抹了把眼泪:“就得让你妈知道知道,不然她到了地下都还是没心没肝的!”
气氛逐渐凝重。
这时,苏慕春口袋里的手提电话响了。
苏慕春接通电话。
那边“喂”了一声,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苏慕春疑惑地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才回复:“丁嘉朗。”
苏慕春下意识地朝路边走了几步,远离了正烧得火旺的铁皮桶。
丁嘉朗问她在哪里。
苏慕春警惕地反问:“有事?”
“嗯,有事,你在哪?我来找你。”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能。”
苏慕春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我在兴华邨附近,大概一个钟头后离开。”
丁嘉朗干脆利落:“好,等我。”
车子如约到达。
苏慕春以为又要上演被“请”上车的戏码,谁知,后座的车门却“咔哒”一声打开了。
下来的男人,一身深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处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
丁嘉朗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不介意的话,我们走一走?”
雨后,晚风惬意。
两人沿着柴湾道慢慢踱步。
“你怎么会来这里?”丁嘉朗问。
苏慕春抿了抿唇,解释道:“我们供的新屋在兴华邨,你也知,家里遭了贼,就搬家了。”
她不想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丁生,有什么事一定要当面讲?”
丁嘉朗闻言,手伸进裤兜,掏出发带,递了过去:“来还这个。”
苏慕春伸手去拿,指尖刚触碰到那柔软的丝绒,整只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牢牢握住。
她嗓子发紧,又用力地挣了挣,想要挣脱他紧握的手。
仍旧徒劳。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她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古龙水的味道。
又是这熟悉的前奏。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冷声警告:“丁生,请自重。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丁嘉朗靠近半寸,那张英俊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我和莫可晴的婚约是假的,她喜欢另一个男人。”
苏慕春瞬间了然,怪不得那日在律师楼里,莫可晴对丁嘉朗那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你还有Ada。”
丁嘉朗又欺近半寸,这一次,他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垂,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也是假的,你不是想看看我的演技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