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唤绮却没有困意。
她倚在车壁上,无声垂眸,握紧了圆润的夜明珠。
顷刻间,明暖光亮一丝不漏,被收拢在掌心里,车厢陷入昏暗之中。
良久,才隐约落下一声轻叹,融入了黑暗里,微不可闻。
翌日晨起。
众人纷纷动身,顾以山留下,安排手下收整行李,文不权与阮三问则跟着自家公子,陪姜唤绮回村子里取东西。
一日一夜厮杀过后,村中荒凉颓败,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息。
谢昭远站在院内,背手而立,目送姜唤绮进了一间里屋后,方才开口:“那些死士的尸体呢?”
“回公子。”文不权代为应答,“已按照您先前的吩咐,将他们丢弃在山中野兽出没之地,身上的衣物也被尽数脱去烧毁,不会留下痕迹。”
“嗯,做的不错。”
谢昭远不知太子一方,是否还留有后手,但毁了死士伪装的身份,就没人能在之后,以此来做文章。
真正的村民,皆已入土。
“不过公子……”文不权瞅了眼堂屋的方向,压低声音,“您当真要带她回京吗?”
阮三问也投来好奇的视线,竖起了耳朵。
谢昭远望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
“她是小河村一案的人证,不利于太子,必然要为我所用。至于她身份到底如何,等日后她回想起来,再说吧。”
他可没打算浪费人力,去调查此事。
得了答案,文不权与阮三问互看一眼,不再出声。
半炷香后,姜唤绮走出了屋子,谢昭远看不出她拿回了什么东西,但也并不在意,微微颔首,开口道:“既已无事,那我们便上路吧,姜姑娘。”
“好……”
姜唤绮抬眸看他,轻声应道。
似乎一夜过后,她不再躲避青年的目光了。
谢昭远不知她变化的缘由,但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每回与自己目光相接时,并没有表露异常。
全然不像初见他的那些人,再遮掩也会偶尔露出惊异神色,只因这一双异色眼睛,一浅一深,不同于常人。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谢昭远心情忽觉怪异,但没时间细究下去这番情绪为何,他点了点头,示意离开此地。
恰逢顾以山等人,早已收拾好了东西,整装待发,守在了村子口,等着四人走出。
两厢汇合,上路之后,姜唤绮一人占了一辆马车。
她不知此地是哪,又要花多少时日,才能到达京都,但如今深知谢昭远伪善多疑的性子后,姜唤绮便清楚对方不会透露此行的线路计划。
这事说到底,也情有可原,外人无从指责。
可姜唤绮却说不清道不明她眼下的心绪,只觉得心中疲累。
她不喜欢与谢昭远这般,虚假相处,但又无可奈何。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问题了……
一夜未睡的她,如此反复想着,不知不觉,竟也在行路的马车上,合眼睡过去了。
再睁眼时,是被阮三问送来汤药的动静,吵醒了,之后再无睡意。
好在姜唤绮多年来,习惯了无趣的日子,呆在马车里无事可做,也不觉得时日漫长,反而还颇有兴致,透过车窗赏那一路倒退的景色。
是她从前被封住双目时,没法亲见的一切,皆是新奇。
阮三问负责守在马车旁,刻意放缓了骑马速度,就瞥见姜唤绮凝望车外的专注神情,不禁挑起眉头。
这清一色的路边树丛,有什么好看的?
他收回不解的目光,暗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