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说辞,尽是站在了谢昭远这一方,满是为其打算的口吻。
然而谢昭远不置一词。
他坐于上首,垂眼看着手边的茶盏,随意转动了下,晾了姜唤绮一时半会儿,方才慢悠悠开口。
“你说的不错。可你一个伤患,又记不得事情,于我而言,便是最无用的累赘,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带你上路?”
“更何况,你跟着我,又能做什么?”
姜唤绮微微一怔,张了张嘴,却是无从辩驳。
是她一时糊涂了,只想着进京回到家中,却未曾考虑过谢昭远会丢下她的可能……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耽误了公子的行程。我会……自行离开,但希望公子能留下姓名,以便我日后有机会报答公子的救命恩情。”
谢昭远微微眯起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只觉得她这言辞口吻,像极了京都里的官家小姐,一板一眼,客套虚礼,且以退为进,答应离开,更是蹊跷可疑了。
他若就此放任离去,岂不是少了抓人的乐趣。
“罢了,本公子说笑而已,不会赶你走。”
谢昭远话虽如此,可脸上哪有玩笑的意味,神情尽是冷淡。
“就依你所言,让她离开吧。来人——”
话音刚落,文不权躬身走了进来,双手抱拳:“公子。”
“嗯,你派天抒将那女医送回去,赏她一笔封口费。”
“是。”
文不权目不斜视,应声退下,似是和帐篷外的阮三问轻声吩咐了起来,随后映在布上的另一道身影悄然离开。
见事情有了着落,姜唤绮终是安心下来。
但她还是将方才谢昭远的话,放在了心上,不敢再轻易怠慢。
只希望自己能尽快随其队伍,回到京都,早日还以报酬,以作答谢,免得落下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处境。
可还不等姜唤绮自行请退,谢昭远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开口。
“那名女医,也是手段了得,不过几个时辰,你就能下地行走了。”
姜唤绮心头一凛。
终是没忍住,飞快觑了谢昭远一眼,见他神色淡淡,似乎只是随意开口,并不像试探。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捂住心口,苦涩一笑,颓然垂下了目光。
“多谢公子关心,我尚且能撑得住,不会拖累行程的。若是无事,小女便先行告退了,还望公子夜安。”
姜唤绮四两拨千斤,将谢昭远问话的意图,扭转成关切伤势,且不给对方留有下一句问话的机会。
谢昭远静静看了她几息,忽然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着,这笑意不达眼底。
“罢了,是我不该留姑娘太久,回去休息吧。”
姜唤绮便点了头,在退出帐篷之际,身后又响起谢昭远的声音:“对了,姜姑娘,在下姓谢。”
他们始终,未曾互通名字,只知姓氏,像是莫名的一种默认。
可姜唤绮还是赢了半步。
她知道谢昭远的身份。
其曾祖父身为开国元勋,功高望重,被封一等公爵,死后追封上柱国,嫡长子即谢昭远的祖父,继承了谢国公府,功封不降级。
只是这等以军功封赐的世袭爵位,向来是要传给身子康健的子嗣。
因而谢昭远的大伯,虽为嫡房唯一男丁,却因天生残障,与世子之位无缘,到头来是庶房的长子,即谢昭远的亲生父亲,成了如今的谢国公。
谢国公夫妻恩爱,并无妾室,多年来共育有一女二子。
在姜唤绮死前,谢国公府的长女已然出嫁,而长子已是世子,其生下的嫡子在十岁那年被立为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