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鹤亦要下马前,吩咐那小太监先进了宁安候府。
他思量一路,始终觉得直接去宁安侯府要人欠妥,怕是会让旁人觉得他对沈春颐太过上心。
还是不下马车更妥当些。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江公公还是未见着人。
倒是去传话的小太监回来了。
小太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宁安候探着耳朵,打量着江公公的脸色。
却什么也听不到,也看不出来。
江公公却好笑的看了眼他,今日宁安侯交不交得出来人,都得交出来。
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
宁安候坐立难安,外头孙氏正眼巴巴的在后门那等着信。
就连躲在院中念佛的老夫人,都心神不宁的。
恐犯了神的忌讳,她又磕了头请了罪。
他们侯府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沈春颐这次回府,实在是少有的有人盼着望着。
眼见着马车来了,侯夫人赶忙让嬷嬷招呼人带沈春颐去梳洗打扮。
“快快快,仔细伺候着三姑娘梳妆打扮。”
虽说是妾,但沈春颐是太子昭训,自然不能跟寻常的妾比。
旁的妾过门前怎么也得梳洗打扮一个时辰,到沈春颐这,一刻钟就得了。
那嬷嬷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只要她人能被江公公带走就行。
于此,沈春颐既遗憾又不遗憾。
龙潭虎穴,只要逃出去就行,不问过往,只问前程。
“江公公。”沈春颐朝着江公公微微福礼。
江公公赶忙虚扶了下她,“昭训这礼,老奴可受不起,这圣旨下得急,也未来得及给昭训制新衣,只得让昭训委屈委屈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
江公公还有点认不出来沈春颐了。
一身石青双飞蝶的圆领襦裙,外罩窄袖半臂,长裙曳地,却也恰到好处的衬出了她的身形。
“江公公此言可出,咱们侯府的三姑娘可不会这么小家子。”
孙氏这会又开始拍马屁了。
可江公公懒得理她,只照着太子吩咐的继续开口,“按规矩,昭训可从府中带个婢女入府,怎得也不见昭训身边有伺候的婢女。”
沈春颐刚要开口,孙氏就忙慌着开口,生怕她薄待庶女的名声传出去似的。
“自然是有的……”
可沈春颐不吃她这一套,视若无睹的看向了宁安候。
“父亲,女儿身边从前无人伺候,只是与府中的丹蕊相识,女儿想讨她日后跟在身边伺候,父亲意下如何?”
她身边无人伺候,唯有阿娘身边曾有个多年伺候的嬷嬷,只是被主母遣去了做粗活。
眼见沈春颐这么有规矩,也是替他长脸,宁安候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自然是可以的,来人,把沈昭训说得那个丫头带过来。”
“多谢父亲。”
被她这么一喊,宁安候笑得有些难为情。
这是沈春颐第一次唤他父亲,也是他头一回与这个女儿说话。
平日里一个在后院,一个在前头,只每年请安时,他会瞧上她一眼,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被唤作丹蕊的丫头是宁安侯府的家生子,也是在侯府为数不多会偷着给沈春颐母女二人送馒头的。
更要紧的是,听闻她的亲娘,被侯夫人发卖了。
丹蕊瞧见有贵人在,忙跪地行礼。
“你可愿随我入太子府,日后在我身边伺候。”
丹蕊一愣,赶忙点头,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自然是好的,工钱还多。
见她应下,沈春颐这才朝她笑了笑,而后转过身看向了宁安候。
“有劳父亲替女儿照拂苻姨娘了,日后女儿就不在姨娘身边,劳烦父亲将从前母亲身边伺候的那个余嬷嬷寻回来继续伺候姨娘。”
这种事,不现在放在台面上说,日后就更难说了。
“好。”
宁安候应得快,只因沈春颐一字一句都不像是无人教导的姑娘,倒是比他其他几个细心教养等着讨个好夫家的女儿还要知礼。
话算是说完了,沈春颐这才随着江公公出了府,上了轿子。
江公公替她撩下帘子,这才朝着西侧偏门那里马车下的小厮点了点头。
那边马车便也离开了。
宁安候府内,可是太平不了了。
江公公走后,老夫人才去了前厅。
见着孙氏就是一顿数落。
“此事就算了了,日后你做事也长点心,这么些年了,怎得还那么没有长进,这侯夫人的位置坐久了,我看啊,你也是生出来不该有的心思了。”
孙氏撇撇嘴,她确实理亏。
“母亲说得是,儿媳知错。”
老夫人冷哼一声,看向宁安候,“将苻氏抬为侧室吧,只入家册,告知祖宗和族中长辈,便不操办了,日后旁人问起,便说她是侯府侧室所出,也算是好听。
我院子旁边的梅香苑还是空着的,便让苻氏搬去那吧,再拨些人伺候,挑些得力的人过去伺候着,莫要轻慢了。”
老夫人也瞧不惯苻氏的狐媚子样,可谁让她的女儿争气,攀上了太子呢。
入了太子府,日后谁贵谁贱可就说不准了啊。
可孙氏不愿,也想不通。
“母亲,那苻氏出身低贱,怎能抬为妾室!”
见她不懂事,老夫人手中拐杖敲在青砖地上,发出声响。
“这祸端都是你惹出来的,你有何脸面再说!”
宁安侯轻咳一声,“此事就按母亲说得办,太子昭训绝不能出身贱妾,她的生母若是个侧室,旁人倒也不会说什么了。”
孙氏无言以对,她除了应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当初,她就不该想出个后患无穷的法子!
此时她就是悔不当初,也晚了。
至于太子府,无人得信太子府要进新人,愣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是有人瞧见,浊园后头,紧邻着花园的香苑换了匾额,又有不少好东西送进去,这才报给了自家主子。
太子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点点事,不过一眨眼间,便会人尽皆知。
沈玉芙听了翠环所言,手上的糕点都不香了。
“殿下要纳新人,怎得也没同本宫说?”
她是太子妃,府中嫔妾事宜太子大多都是先告诉她的,好让她安排妥当。
从前都是。
“许是陛下、皇后娘娘的意思,太子殿下还未来得及告诉您。”
沈玉芙却坐立难安。
“你快去打探打探是谁家的姑娘。”
这会,各个院子的婢女都在替自家主子四下打探这新入府的。
可偏偏无人知晓,她们也打探不出来什么的,只知是个昭训,可太子却吩咐按着高一级的规格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