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空气里还带着清晨的微凉。
叶笑笑抱着裹得严实的小承安，一手拎着奶粉罐和奶瓶，轻轻叩响了斜对门张淑芬家的房门。
“咚咚咚。”
屋里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张淑芬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头发还有些凌乱，看清是叶笑笑，她愣了一下：“笑笑妹子？这么早，有事？”
“张嫂，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
叶笑笑脸上带着歉意，声音放得很轻，“是这样的，我想去趟镇上的供销社买点东西，你看这孩子……”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小承安，“带着他不方便，路上又远。就想着，能不能麻烦嫂子帮我照看他一小会儿？我速去速回，奶粉和奶瓶我都带来了，要是他醒了饿了，劳烦嫂子帮忙喂一下。”
张淑芬的目光落在小承安安静的睡脸上，又看了看叶笑笑手里的奶粉罐，睡意去了大半。
她连忙拉开门，爽快地笑道：“嗨，多大点事儿！快进来！放嫂子这儿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看的好好的。”
“那真是太谢谢张嫂了！”
叶笑笑感激地将小承安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又把奶粉和奶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刚吃饱换了尿布，应该能睡一阵子。要是不行，嫂子你就……”
“行了行了，嫂子知道怎么带孩子，你快去吧，早去早回，供销社去晚了可没好东西。”张淑芬抱着软乎乎的小承安，已经完全清醒了，脸上是热络的笑。
“哎！那我走了张嫂，麻烦你了！”叶笑笑再次道谢，这才转身快步离开。
清晨的土路还有些湿润，空气清新。叶笑笑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她得抓紧时间。
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供销社是必须要去的，做做样子，顺便买点必需品。
但更重要的，是打听李嫂昨天提到的“私下交易”也就是“黑市”。
看有没有机会把仓库里的粮食卖些出去。
一个半小时后，叶笑笑终于抵达良田镇供销社。这是座青砖灰瓦的平房，门口挂着褪色木牌。
她走近一看，里面日用品居多，食品柜台空荡。
叶笑笑排队买了盐和肥皂，付钱时，试探着问售货员：“大姐，除了这儿，还有别的地方能买到粮食吗？家里人多不够吃。”
售货员头也不抬，一边拨算盘，一边冷淡回应：“供销社凭票定量供应，没别的地方。”
吃了闭门羹，叶笑笑没放弃。
叶笑笑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像其他等待机会的人一样，靠在墙边，看似漫无目的地打量着供销社内外。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很快，她注意到角落里那几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眼神躲闪的乡下人。
他们聚拢时身体微微前倾，交谈的声音压得极低，还时不时警惕地瞟向四周，尤其是穿着制服的售货员。
叶笑笑心中一动，捕捉到“粮”、“换”、“后山”几个模糊的字眼。
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耐心等待。直到那几人散开，各自融入人群，叶笑笑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皱纹里都透着生活艰辛的老乡。
她没有直接问，而是先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愁苦和无助：“大叔，这日子口，真是难啊……”
老乡果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谁说不是呢。”
叶笑笑这才顺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绝望感：“大叔，俺跟你打听个事儿，您行行好给指条路？家里孩子嗷嗷待哺，男人又不在身边，眼看就要断粮了……听说，听说有地方能……能换点吃的？用东西换也行，就是不知道门路……”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个走投无路女人的脆弱。
老乡脸上的警惕松动了几分，左右快速看了看，才凑近低声道：“妹子，这事可不兴到处说！被抓到是要挨批斗的！你胆子倒是不小……这样，你从镇子后头……”
叶笑笑连声道谢，离开供销社后，先在镇子边缘绕了两圈，确定没人跟踪，才按老乡指引朝后山走去。
二十多分钟后，她看到山坡下的破庙，继续前行，找到那条隐蔽的小径。
叶笑笑在小径入口稍作伪装，弄乱头发，抹黑脸颊，让自己看起来像奔波的乡下人，随后小心翼翼走进林子。
林子里光线昏暗，她轻手轻脚走了七八分钟，听到前方传来压低的人声。绕过一丛矮树，眼前出现一片空地，二三十人分散在场内交易。
他们大多面色蜡黄，面前摆着粗粮、红薯、布头之类物品，交易时眼神警惕，用眼神和手势快速完成交易。
叶笑笑躲在角落观察，很快注意到空地内侧老槐树下的男人。
男人四十多岁，眼神锐利，众人交易后会向他递上粮食或票证，遇到纠纷，他一个眼神就能平息。
叶笑笑心里有了判断，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里的“管理人”或者说维持秩序的人。
叶笑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平复下来。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理了理被自己故意弄乱的发丝，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没有丝毫犹豫，拨开挡路的人群，径直朝着那棵老槐树下的男人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周围嘈杂的交易声似乎都低了几分，几道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那老槐树下的男人，几乎在她进入他气场范围的瞬间，就猛地抬起了头。
那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带着久经风浪的审视和戾气，仿佛能穿透人心。
叶笑笑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脚步下意识地一顿。但她立刻稳住心神，迎着那道目光，在距离男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既表示了尊敬，也保留了安全空间。
她微微低头，避开对方过于锐利的视线，声音却清晰而沉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神秘感：“这位大哥，借一步说话？我这儿有笔‘大生意’，不知大哥有没有兴趣？”
她故意加重了“大生意”三个字。
男人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似乎想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他没动，只是下巴微扬，示意旁边不远处一棵更粗壮、枝叶更茂密的老树。
“跟我来。”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叶笑笑心头微定，知道对方至少是愿意听下去了。她跟在男人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那棵老树走去。
周围交易的人似乎没太注意，或者说，他们习惯了不去看与自己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