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蕴是笑着离开的。
六七岁时的记忆她当然有。
那时候的裴时念，还不错的样子。能得到爹的夸奖，娘也会说她可爱，性子机灵。
可是，她不止一次看见娘亲悄悄生闷气。
她问娘，娘却什么也不说。
一开始不懂，后来便明白过来了。都是因为淮茵和裴时念，让娘受了委屈。
当年知道裴时念和淮茵两个人被一起打发去庄子里，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因此，得知裴时念要回府，她第一反应，让翠玉找个机会把人弄死得了。
她想着，就算翠玉没能完成，她也不会生气的，就那么一个念头。
只可惜，裴时念回来了，翠玉没回来。
若早知道裴时念已经变成今日这副样子，她何必介怀得好几晚没睡好。
看了一眼旁边的红绡，裴时蕴语带惋惜。
“可惜了翠玉，早知道不让她去了，白白遇着山狼。”
红绡十六七岁，看着有几分沉稳，好听的话信手拈来：
“知道姑娘为她难过一场，翠玉泉下有知，定高兴呢。我们做奴婢的，能伺候姑娘一场，本就是我们的福分，命都是姑娘给的，只可惜事情没成。”
裴时蕴轻松摇头。
“不打紧，你也看到了，裴时念如今什么样子，既回了府，给她几口饭吃就是。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以前记得她可好看了。”
红绡笑。“小孩但凡干净伶俐些，总是有几分可爱的。是彩凤还是山鸡，长大后就藏不住了。”
裴时蕴笑嘻嘻，非常认同，“你说的对！”
“红绡，以后你可得上心些，翠玉没了，以后我身边得力的，就剩你了。”
“姑娘真会开玩笑，姑娘身边的人多着呢，您想怎么使唤都成。只不过不管他人如何，奴婢定然是会一心一意顾着姑娘的。”
裴时蕴回头，眼里全是满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幸亏我这次，没舍得把你派出去，不然……”
想起听来的那高大的山狼，裴时蕴身子不受控抖了一下，寒毛都起来了。
–
两人走到一半，遇到锦盛院的丫鬟，因为李玥不放心，怕裴时蕴闹事，派人过去看看。
于是，裴时蕴朝锦盛院去了。
母女两人手拉着手，心贴着心的聊。
李玥帮她把歪了一点的花簪拨正，宠溺又无奈的开口。
“你啊，就那么急冲冲的过去，人，见着了？”
裴时蕴娇笑开口：“看见啦，她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李玥见她这么说，就知道只看个表象，没细看眉眼，也不提醒她，总之年纪到了，裴府也不会再留人。
“别人长什么样，都碍不着你裴三姑娘的道。你啊，别整日盯着这么些小事。”
裴时蕴往李玥怀里拱了拱，没说话。
李玥抱着她，“你安排的叫什么露珠和……秋霜的，我看了，并没什么特别的，你实话跟娘说，怎么挑了她们去伺候。”
裴时蕴抬头，笑嘻嘻的：“娘也觉得不错？人是红绡帮着选的，那个露珠平日里看着规矩，赏钱时眼珠子可亮了，俗不可耐。这么钻钱眼里，定是个见利忘义不忠之辈，红绡说把人打发了出去，若以后想知道倚梅院的事情，说不定使点小钱就成了。”
李玥提到另一个丫鬟，“秋霜又怎么说。”
裴时蕴撇撇嘴，“那丫头木桩子似的，有一次逛园子恰巧找她问了点事，那么小点点事，有一箩筐话，我看着心烦，不想让她在我院前的园子里了。”
李玥失笑，“你啊~”
她本来想自己安排的，那才是真的一言一行不得掩饰。只是蕴儿这个年纪了，该试着让她开始接触安排这些后宅之事。
这个安排不好不坏，但女儿自己定的，李玥选择肯定她。
“你不是瞎派人过去的就行。红绡是个得力的，我能放心，你先观察观察，过阵子再提个人身边伺候，顶了翠玉的缺吧。”
“好，还是娘想得周到。”
–
倚梅院，裴时蕴走后，裴时念虚虚踢了一脚大黄。
“让你叫，现在知道了吧，以后乖着点。”
大黄趴下，伸着舌头斯哈哈的。
露珠开口建议：“姑娘，不如这狗放院子里？弄个狗窝给它。若让它进屋，这屋里怕是会发臭，应该还会掉毛。”
裴时念磨蹭着大黄的脚尖一停，抬头看向她。
“你跟三姑娘熟吗？”
这问题有些突然，裴时念的视线又实在直接，露珠一慌快速回答：
“奴婢以前是在梨花院外间伺候，没跟三姑娘熟，姑娘这话，折煞奴婢了。”
就在露珠以为裴时念会继续说什么时，裴时念看向了秋霜。
“你呢，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秋霜规规矩矩答道：
“回姑娘，奴婢以前也是在正院那边干活，只不过奴婢没能进三姑娘的梨花院，而是在梨园做些杂活。”
裴时念像是聊天般，没透露什么情绪，“梨花院，梨园，那么近的两个地方打转，这么说，你们俩以前认识。”
秋霜老实回应，“认识的。”
裴时念转头又看着露珠，“如此说来，你运气不错，以前是外屋丫头，现在能进我屋贴身伺候了呢。”
露珠把头垂得低低的，语气好像有些敷衍，“是奴婢的福气。”
裴时念虽问了这么几句，她不急着做什么。
“你们都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我睡一觉。另外，这院子，大黄哪哪儿都能去，嫌它不干净，要么收拾勤快些，要么自己躲远点。”
两人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秋霜把露珠拉回房，有些急又有些不解。
“露珠，你今儿怎么了？平日里机灵又勤快的，被下降头了？”
露珠嘴巴努着，坐床沿上。“就是觉得有些倒霉，这下钱更难存了。”
秋霜不认同，“我倒觉得四姑娘挺好的，不管咱们说什么，她都听着，也没什么脾气。”
露珠恨铁不成钢，“她刚回来脾气当然好。可脾气好有什么用，她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只会更惨，你瞧着她住的什么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