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表妹!”
宋喜放下碗,第一个跑出去。
俩女孩半天没再进来。
想着宋巧可能害怕进传说中的鬼屋,宋雪见起身到门口,只见宋喜果然在拉宋巧。
后者愣是不抬脚,只细声细气道,“娘说爹昨儿发工钱,家里煮糙米粥,娘吩咐我给大姑送一碗。”
宋白术和宋苍术在镇上干活。
一个在酒楼后厨帮工,一个货仓扛包。
工钱好像都是150文每月。
平时,宋多田除了种田种菜,还上山挖点药材卖。父子三个都算有收入,但一家子十口人,也处处捉襟见肘。
没想到周氏还会做这种人情,宋雪见有点惊奇。
“我们吃过了,替我谢谢你爹娘,进来玩会儿吗?”
“表姐进来嘛!”
宋乐也跑出去拉她,“别信什么鬼屋的说法,根本没鬼!”
“真的吗?”
宋巧生得秀气白净。
她比宋喜只小两个月,但平日勉强吃得饱,因而高出半头。
她被姐妹俩挽着,犹犹豫豫进屋,一眼看到还在喝粥的宋平和宋安,空气里还飘着一股惹人馋的清香。再细看,其中一只粗陶碗里居然盛着洁白如雪的粥。
她惊讶极了,“你们真喝白米粥?”
“对啊,白米粥好香好香。”
宋喜献宝似的端起没喝完的小半碗,“你喝两口不?”
“我……”
宋巧脸色变幻。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撒腿朝外跑,像并不担心碗里的糙米粥撒出来。
四娃觉得她奇奇怪怪,面面相觑。
宋雪见摸摸下巴,总觉得宋巧那个“真”字不对劲。
寻思片刻,她挑起木桶出门。
跑了一天,不奢求洗个澡,总得擦干净身子——
四娃也得擦!
连续多日不洗,真有味儿!
村里有两口水井,因为干,水日渐减少,打出来的水勉强供村里各家做饭。至于洗衣洗澡,得去北面河没干的一段挑回来。
路途远,但正好要路过原主娘家。
木桶在暮色里晃悠,没多久,宋雪见听到李氏呼天抢地的声音。
“你……”
李氏嚎啕,“老二媳妇,你这是要冤死我们呐!”
“儿媳哪敢冤枉娘?”
周氏也气哄哄。
“我路过鬼屋,闻到香味,巧巧亲眼看见他们喝白粥!”
“还有,老三媳妇也听村里说大姐今日去了镇上!她一个没田地没本事的女人,哪来钱买白米?若不是爹和娘偷偷贴补,只怕连糠都吃不上!爹娘心疼闺女没错,但不是这么个疼法!”
说着说着,周氏也哭。
“咱自己还吃糙米稀粥,她凭啥吃白米粥?”
“我哪知……知道她……”
“娘,不是儿媳们想闹,实在是心里堵。”
赵氏抹着泪,可怜哽咽。
“二哥和苍术赚的钱,每月如数上缴给爹和您,咱们吃糠吃糙米,余下的全给大姐吃白米吗?巧巧轩轩、美美阳阳是您嫡亲的孙子孙女,您不能胳膊肘往外拐。阳阳还听到顾三狗在外边说,他吃了糖呢。”
“我没……没给雪见钱!”
“那您说,她哪来的钱买白米买糖?”
“娘没塞钱,爹呢?”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和老头子!”
屋外,宋雪见嘴角微抽。
她就说宋巧怎么突然送粥,原来是故意登门查看!
“爹,您说句话!”
“是啊,爹,您说句话,只要您说,我们就信。”
让宋雪见疑惑的是,宋多田一直没吭声。
难不成老头儿觉得他给了自己20文,心虚?
屋里,宋多田黝黑的脸绷成一面似要裂开的鼓。他确实心虚,嫁出去的女人是别家人,即使被休也是别家人,悄悄塞钱贴补,儿媳妇们有想法很正常。
关键是,老大咋这么作?
自己不过偷塞20文,她竟舍得买白米!
“老头子,你说话啊!”
油灯如豆。
李氏泪眼蒙蒙,看向角落里的宋多田。
下一瞬,她身子微抖,“你……你……”
周氏和赵氏一看婆婆这模样,哪还能不明白?两人七窍生烟,一个的骂咧冲到唇齿,一个盘算着得弄清究竟塞过多少钱,又该怎么弄回来。
气氛正压抑,屋门口响起宋雪见的声音,“爹,我找你有事。”
“哟,大姐来啦?”
周氏在气头上,毫不客套。
“白米粥好喝不?该不会是吃完这顿没下顿,又来找爹吧?”
宋雪见平静望向她。
刚在外面,她搜索了一下原主记忆。
周氏进门的时间和原主出嫁时间差不多。
所以两人第一个孩子年纪相仿,赵氏则进门稍晚。
原主和两位弟妹压根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但是,从前原主老觉得自己回是秀才娘子,在弟妹们面前难免自大骄傲,言语间颇多贬损。
当然,周氏赵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嘴利泼辣,把丈夫管得服服帖帖。
一个绵里藏针,看似柔顺,实则精明。
总之,关系比邻里好那么一丁点。
“大姐看什么?”
大姑姐的眼睛又黑又静。
和从前下蛋母鸡那般高傲似乎又不同,含着威严慑人的光芒。
周氏被看得莫名心慌,嚷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
看出她内里慌张,宋雪见弯腰从木桶拎出一布袋,塞到沉默寡言的宋多田手里,“爹,上回我跟您借20文,这会儿不能还您铜板。这里是4斤白米,算先付给您的利息。您和娘年纪大难克化,别顿顿吃糠或糙米,喝点米粥。”
“石头叔说今日镇上白米20文一斤。”
周氏的儿子宋轩惊疑道,“大姑,你买这么多白米?”
“20文?”
周氏瞪大眼睛,怒火瞬间转成惊诧,“4斤不就是80文?”
她还说这是还利息,哪有利息比本钱高这么多的?大姑姐这是……想起村里妇人们说这几日都看她上山找菌子,难不成她在山里挖到其它好东西?
一听这话,宋多田立刻把布袋往回塞。
“这太多了!”
“雪啊,你哪来的钱?”李氏惊问。
赵氏也被这一出弄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讪讪张嘴,“大姐这是在哪儿发了财吗?”
光这里就是80文白米,她家肯定还有,加起来少说也要一两百文。天爷啊,短短几天,做什么赚到这么多钱?
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