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见针线房的大师傅,严惜心中欢喜,进了针线房,她也算是往上迈了一步。
她看了看手上还没有完全好的冻疮,她想明年她手上应该就不会长冻疮了。
这是好事,她欢喜雀跃地往外走,走出院门她一顿,转身又回到了院里。
她来到井水边打了水上来,仔细洗了洗手脸,又拿一张发黄的小棉帕子用力打了打衣裳上的灰尘,感觉整个人都干净了,她才重新走出去。
想当初,她娘从绣坊里拿绣活回来,总是换上干净的衣裳,洗干净手脸才开始做活。
她想针线房的大师傅应该也是如此讲究的吧?
严惜每天在灶房里烧火,帮忙做些杂活,出门就是往族学那边去给周夫子送饭。
从族学回来的路上,她脑子里只想着当天学的知识,她不怎么乱逛,对陆府也不怎么熟悉。
她听李嫂子说过,她住在下人院里的乙院七房。
严惜在下人院里好歹住过几日,她知道李妈妈住在甲院,乙院想来是在甲院隔壁。
没有费多大的劲儿,严惜就找到了乙院。
看到有间房门敞开着,严惜过去一看,就看到李嫂子坐在一个四方桌前等着她。
“李嫂子。”严惜喊了一声。
李嫂子看过来,笑着道了声:“惜儿来了。”
她站起来,将四方桌上放着的一个黑漆食盒提起,走出了房间。
她将门轻轻关上,转头轻声对严惜说:“跟我走。”
她们两人默默地走往外走,严惜想着,李嫂子不是说在她房里请温师傅吃酒吗?怎么要出去?
严惜知道李嫂子自有她的道理,便没有吭声,乖乖地跟着她走。
两人走到西北的一个角门前,李嫂子掏了几个铜板给看门的婆子,婆子就将门给她们打开了。
出了陆家门,李嫂子才压着声音开口说:“温师傅临了托人带话,不方便去我那里。下人院里人多嘴杂,是我思虑不周。咱们去温师傅家去。”
严惜轻轻应了声:“知道了。”
“惜儿没有来过这里吧?这算是陆家后街的下人院,这边一座一座的小院子,都是青砖大瓦房,住的多是府里有头脸的人家。”
李嫂子说着低头在严惜耳朵迅速说了一声:“严管事也住在这边。常嫂子因着她男人跟着大爷做事,他们也在这后面分了个小院。”
严惜点头,也压着声音问:“只有卖身给陆家的才能住在这里?”
“这样说是没错。也有从外面请来的,温师傅就是外面请来的。”
两人轻声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到了一个小青砖院墙前,这处院子不大,李嫂子敲了三声门。
就听到里面应:“来了。”
温师傅一开门,李嫂子就笑着说:“温师傅,让您久等了。”
那温师傅道了声:“进来吧。”转身就进了院子。
李嫂子看了严惜一眼,提着食盒跨进院门,严惜在后头跟着,进来后随手将院门插上了。
温师傅的院子很小,大门是朝东开的,南边院墙外面是条小巷,院里有一间主屋,西边儿有间小屋。
主屋不大,中间是一间堂屋,两边隔山隔开两个房间。
堂屋里有张四方桌,李嫂子进屋就说:“叨扰温师傅您了。”
温师傅嗯了一声,拔下头上的银簪,将桌上油灯的灯芯儿往上拨了拨,才说:“李娘子你倒是不用太过客气。”
严惜乖乖地站在门口里面一点儿。
李嫂子将食盒往四方桌上一放就开始从里面拿东西出来。
“我请人从外面买了一只烧鸡,一只糟鱼,又借着下人院里的灶房给炒了两个菜。”李嫂子说着就将菜都拿了出来。
她手中握着一瓮酒给温师傅看,“这瓮是清酒,喝起来带劲儿。”
温师傅终于露出个笑脸,道:“坐下吧。”
“温师傅先坐。”李嫂子拿出酒盅给温师傅倒了一盅酒放到她跟前,招手喊严惜:“惜儿过来给温师傅见礼。”
听到李嫂子招呼,严惜快步走过去,在温师傅跟前蹲身行了一礼:“见过温师傅,问温师傅安。”
“哦,起来吧。跟你干娘坐一块儿吧。”
干娘?
严惜不知道李嫂子怎么跟温师傅说的,她不惊讶,不多问,谢了温师傅之后就站去了李嫂子身旁。
李嫂子拉着严惜在温师傅对面坐下来,她给自己倒了一小盅酒,“我喝不得酒,一喝脸就红。今儿我敬温师傅一杯。”
李嫂子将酒杯放得低低的,站起来敬了温师傅一杯。温师傅喝了酒,李嫂子忙着给她撕了一只鸡腿。
严惜不吭声,就坐在旁边默默看着。
李嫂子在灶房里可不愿意巴结人,如今严惜能看出来,她在尽力讨好温师傅。
严惜想着,若是真进了针线房她便好好做活。还有李嫂子,若是她真愿意做她干娘的话,她就磕头认她做干娘。
之前的十年,她只跟她娘两个相依为命,来了陆府之后,才算是接触各色各样的人。
这些人里面,就李嫂子真心对她好,她人虽小但是也不傻。
李嫂子所做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她。
李嫂子吃了一盅酒之后,脸果然红了,她便不喝了,笑着帮温师傅斟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温师傅终于喝好了,她看了严惜一眼:“听你干娘说,族学里的周夫子在教你识字?”
严惜忙站起来,恭敬地答:“是的,我去给周夫子送饭。饭后他教我半个时辰。”
温师傅面上好似带着一丝微笑,她盯着严惜看了好一会儿,说:“你学的怎么样?将你学的背给我听听。”
严惜走出来,站到温师傅跟前,将《千字文》背了起来,她才背了不过几句,温师傅就笑了,抬手制止她再背下去。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福气,能得周夫子教导。你可知道那周夫子是谁?”
周夫子不就是夫子吗?严惜一脸茫然。
温师傅将酒盅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前年,周夫子可是考中了进士的。他运道不好,刚外派出去,他爹就去了。去岁他丁忧在家,大爷才请了他来给两位小爷开蒙。”
严惜惊得眼睛瞪得浑圆,那么年轻的周夫子竟然已经是官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