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太在村里风评还不错,钟睿没当兵前,去山里打猎,要是打到了野猪这种大型猎物,有时不会拉到镇上,而是便宜卖给村里。
本来村里的生活很艰难,几个月不见肉腥很正常,大部分人家都是过年才舍得买上几两肉,一次只做个几片,尝尝味道。
可自从钟老太带着儿子儿媳来村里,托钟睿的福,他们钟家村也能偶尔吃上肉了。
钟睿打猎厉害,就是村里有几十年经验的猎户,打的猎物也没钟睿多。
而钟睿又是个大方的,卖肉时从不计较一个两个铜板,这让村里很多人都很感激钟老太一家。
因此钟老太真的开口,向他们借粮,他们还真不好意思拒绝。
可要是不拒绝,现在家家户户都很困难,自家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借给别人,于是都不约而同地闭嘴,心照不宣的没问钟老太和钟晚意买了什么东西。
虽说他们看到了,钟晚意背后的背篓满满当当的,可她们并不认为,钟家祖孙买到了粮食。估计背篓里都是些能吃的树叶。
只是一些树皮树叶而已,他们想吃,也可以去林子里摘,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东西。
本来钟晚意还想着,要是村口的人问及她买了什么东西,还要多费口舌解释。
若是有人像周氏那样在路上,不管不顾扒她的背篓,她到底动手还是不动手。
要是和村里人动手,两天后就要出发逃荒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是一个集体,难免会遇到什么困难的事,需要别人帮上一把。
要是逃荒前夕,她就和村里人起了矛盾,这可不是她希望的。
没想到有人看了一眼她背篓里的东西,就转移了目光。
对此钟晚意也乐得清静,没人问最好。
不过没人想看她背篓里的东西,却有人向她打听镇上的事。
“晚意,你们从镇上回来,有没有路过粮铺,买粮的人多不多?杂粮是不是真涨到了八文一斤?”
对于这个问题,钟晚意还不知该如怎么回答,因为她真不清楚杂粮的价格。
恰好钟老太接过了话茬。
“大家都得到了消息,买粮的人很多,十里八村都去了镇上,粮铺前排了很长的队伍。”
“这么多人能买到粮食吗?价格有没有涨?”
“这个我也不清楚。”
对钟老太的回答,没人觉得是谎话。
毕竟在他们眼里,钟老太为了给孙女治病,已经掏光了家中所有积蓄,穷得叮当响,自是没钱买粮,当然也不会清楚粮食的价格。
祖孙两个和村里人寒暄几句,就准备离开,准备回家了。
只是刚走几步,就看到村长也来到了村口。
村长看到祖孙俩,立即上前,担忧地问:“晚意,你身子好了吗?怎么不在家多歇歇?”
钟晚意看村长真心实意的担忧,知道村长对她们一家颇为照顾,她对村长也很敬重,认真地回答了村长的话。
“村长爷爷,我已经好了,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在村长和钟晚意说话时,村长媳妇拉着钟老太的手说了起来。
“钟妹子,我让明辉多买了些粮食,先匀给你们家一些。”
“李姐不用,你们家也不容易。”
“哎呀,钟妹子,你和我家客气什么,我知道你们家现在困难,以前你们家不也帮了我们很多,明辉的命都是钟睿救的。现在你们遇到了困难,我哪能当做看不见。”
钟晚意看着村长和村长媳妇,是真真切切为她们家着想,是真的想把粮食分给她们一些,心里为这种质朴的情感而感动。
要知道现在大家都很困难,村长夫妇还是愿意拿出粮食接济她们家,这已经很难得了。
纵使她爹救过明辉叔,可又怎么样,现在这个世道,很多人为了一口吃的,连亲生儿女都可以卖掉,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虽说她们不需要村长家的接济,可对村长夫妇释放出来的善意,她还是领情的。
村长媳妇又和祖母说了几句,她们祖孙两个准备回家,只是刚走两步,就因悲伤的哭声停下了脚步。
扭头一看,村里之前正谈论粮食的人都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老天爷,求求您了,能不能给个活路。”
“世道如此艰难,粮食涨了那么高,一斤粗粮十文就这还买不到,说是镇上已经没粮了,这该怎么办,我们家没什么粮食,该怎么活下去,啊!!!”
“呜……逃荒还不知道要走到哪里,需要走多久,买不到粮,这不是要逼人去死吗?”
很快整个村口不是谩骂声,就是哭喊声,无一不是埋怨这个世道有多难。
钟晚意看到这种情形,心里颇不是滋味。
不管天灾还是人祸,受苦受难的永远是底层百姓,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本来因为干旱,蝗灾,导致田里绝收,日子已经很难了,虽还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可她相信继续这样下去,离那个时候也不远了。
即使如此,这个世道也没有放过大家,西凉大军来袭,又让村里不得不被迫离开赖以生存的家园,逃到一个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地方。
可天下这么大,到底哪里才是他们的容身之处,谁也不清楚。
可在没有离开之前,只是一个粮食问题就难住了大家,买不到粮,难道在路上就能找到吃的了吗?
很多人一时间陷入了绝望,哭嚎声此起彼伏。
突然钟晚意胸腔激荡,有一种冲动,可一瞬间又冷静了下来,看了看祖母。
钟老太明白孙女儿的意思,不过她没有让孙女儿开口,而是自己小声对村长说了一句。
村长听完,诧异道:“可以吗?”
“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要管那么多吗?”
村长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他们又没有杀人放火,只是借点粮,让大家有活下去的希望而已。
“都别哭了,每家的当家人到祠堂前集合。”
村长话音落下,都没人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