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乾元宗遭到口诛笔伐,甚至有人一口一个魔道祖庭的喊,赵兰亭心里恼恨不已,更是恨毒了沈佳音。
就算是宗门的错,沈佳音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才是!
难道乾元宗不是她长大的地方吗?
她就一点不念旧情,要把乾元宗钉在耻辱钉上,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就不怕以后回到宗门,被师尊责罚吗?
江临风见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身为东道主终于坐不住了,只好站出来道:“赵兰亭,这么说,你并未亲眼所见?”
赵兰亭眼前一亮,赶紧点头:“对对!是宗内传讯于我,可能是传信之人词不达意,让我误会了!”
江临风暗道真是个蠢货,却不得不打圆场。
他朝赵兰亭使了一个眼色:“既然是你误会了迦婴道友,还不快快向其道歉,了却这桩误会?”
向沈佳音赔礼道歉?
赵兰亭神色难堪到了极点。
他向来自视甚高,极其看不上沈佳音。
向她低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低头,只好拱手道:“五师妹,是师兄误会了你,师兄以后会补偿你的!”
江临风:……
不是,老弟?
我都说让你赔礼道歉了,赔礼、道歉,这是两件事啊!
你当场掏个物件,我也就勉强给你圆过去了,但你分币不掏、一毛不拔是什么意思啊?
江临风都气笑了,无法自得自掏腰包。
他干咳一声,王硕立刻会意,端来一个精致的托盘,里头是一套文房四宝,但与桌案上的不同,其上篆刻铭文,有灵力波动。
显然,这套文房四宝是一套儒修法器!
这原本,是今日诗会的彩头。
但此时此刻,江临风不得不拿出来作为赔礼了,因为此事闹的非常难堪,在座齐聚海州城众学院,他必须得安抚好众人的情绪。
更何况,迦婴刚刚做出的旷世佳作,也配得上这套文房四宝。
江临风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这样的佳作出世在自己举办的诗会上,他也面上有光!
谢自清低声提醒:“虽是入门法器,但对于目前的你来说足够了,这一套法器放在外面,也得数十万上品灵石呢!”
迦婴却摇了摇头:“我不接受。”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读书人最为欣赏的便是气节,能有强权下不折腰的意志,是最令人敬佩的,但放在现实里,却少有人能做到。
赵兰亭身上当代第一才子的名头太响亮了,瀚海书院显然要将他作为下一任院长培养,将来定会稳居高位。
更因其品行不端,大家只在心中鄙夷,无人敢明面上得罪他。
就连方才有人质疑他,也只敢压低声音说出口。
迦婴却态度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赔礼道歉,而且那礼还是一整套法器,更让人对她高看一眼!
赵兰亭惊怒交加,压低声音道:“沈佳音,你别给脸不要脸!拿了东西赶紧滚下去,别再丢人现眼了!”
江临风也有些不悦:“迦婴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
迦婴看着赵兰亭,意味深长道:“此事暂且不论,赵兰亭我问你,你当真是那位青州才子么?”
赵兰亭心下一提!
江临风警觉起来,厉声道:”就算方才赵道友误会了你,你也不该信口雌黄才对!现场谁人不知他就是青州那位才子?迦婴,适可而止!“
赵兰亭是他带来的。
迦婴质疑赵兰亭,就是在质疑他江临风,就是在质疑瀚海书院!
迦婴丝毫不惧,轻笑一声:“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江道友何故激动?”
江临风眸色微动。
方才迦婴一首《观海》让他下不来台,自己请赵兰亭的目的不就是打脸迦婴么?
如此说来,让赵兰亭自证一番也无不可。
江临风沉浸打脸迦婴的幻想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赵兰亭的面色有多僵硬。
迦婴笑道:“那两句诗句已是巅峰之作,若是补全应当是一首绝作,赵兰亭,既然你自认就是那青州才子,不若现场将其补全?“
“想来,在座的各位学子仰慕你许久,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证绝作的现世了!”
在场众学子听闻此言,皆是无比期待。
“对啊对啊,我也想知道这首诗作的全貌会如何!”
“想来定是绝世佳作!”
“我老师都亲去青州寻作出这两句诗的人了,我要是比我老师先知道,嘿嘿……”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赵兰亭背生冷汗,他强装镇定道:“我还没想好。”
迦婴挑眉:“你不填?”
“不是不填,是我还没想好!”
赵兰亭恼怒道:“那种绝世佳作,需得好生斟酌,岂是临场发挥能填补好的?你如此咄咄逼人,莫非你会?“
迦婴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会?“
说着,转身往高台走去!
众人:???
“她要干什么?”
“她拿起笔了,难道要?不可能!“
“那等绝作,就是再给我百年时间我都想不出来,临场发挥怎么可能填补上?”
有人忽然想到什么:“这迦婴如此自信,还同样来自青州,方才那首《观海》我现在还沉浸其中,你们说,她莫非……”
只有赵兰亭,他心里忽然涌起无边恐慌!
迦婴落笔:“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众人仿佛身临其境,置身于一座偌大的石灰山中,那石灰石需经千锤万凿的开采,方能从深山中取出。
又被投进烈火中焚烧,其貌却依旧丝毫未改。
赵兰亭心脏骤停,他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迈步上前就要夺去迦婴手中笔,然对方只是如看跳梁小丑般看着他。
她一笔成型:“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石灰石在烧制中粉身碎骨,却毫不畏惧,最终化为洁白的石灰粉,这便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临风面皮抽动,若是赵兰亭是冒充的,那他江临风的声誉怎么办?
瀚海书院的声誉怎么办!!!
瀚海书院岂非成了那视鱼目为珍珠的瞎子,堂堂海州州院竟然有眼无珠,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眼看赵兰亭还要行凶,距离他最近的傅如雪立刻出手。
手中折扇骤然打开,几根翎羽瞬飞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赵兰亭四肢,迫使其从空中坠落!
谢自清目光凌厉:“赵兰亭!你冤枉人在前,剽窃诗句在后,顶替他人名望欺骗世人,现在被揭穿还要动手行凶吗!”
前两句诗句出来,赵兰亭已是死局。
谁也不是傻子,更何况迦婴珠玉在前,她早已当着众人的面,写下《望海》这等旷世佳作。
加之她在乾元宗的遭遇,她能作出《石灰吟》这等不为权贵折腰的诗句,才是正常的,才是符合逻辑的。
毕竟崇高文学诞生于苦难之地!
赵兰亭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此事已是板上钉钉!
可赵兰亭仍负隅顽抗:“是你抄袭我,是你!“
他的声音很大,覆盖了整座大殿,但更显心虚。
迦婴摇摇头,一副伤透了心的模样,睫毛轻颤几下,叹道:“我已对你仁至义尽了,赵兰亭……”
说罢,她的气息终于不再掩饰,身上涌出至纯至刚至正之气!
文气化为水墨卷轴环绕周身,衬得她面若冠玉,庄严无比。
苏琦破音尖叫:“诸君请看——”
“浩然正气!!!”
“文气卷轴!!!”
拥有浩然正气的人,绝对是心胸宽阔、生性豁达、刚正清明之人。
她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就是为天下学子指引正途的孔明灯!
迦婴垂眸俯瞰赵兰亭,悲悯的眼神下,露出只有他这个视角才能看见的嘲谑之色。
“你不入儒道,见我如井中蛙观天上月,你入儒道,见我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哪怕你修行数百载,见我也如萤火见皓日,真不知该说你年少轻狂,还是该赞你不惧生死……”
“也胆敢冒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