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声还在石壁上回响,姜灵月已经拽着阎逸尘的袖口冲出地牢。
月光把青石板上的血手印照得发亮,她突然把裙摆撕下两指宽的布条。
“王老板的账本要这样看。”她将布条缠在阎逸尘食指第二关节处,”浸过明矾水的布料遇朱砂会泛黄。”男人指腹擦过她手背残留的血痂,突然用两根手指夹住她耳垂。
三枚铜钱带着破风声钉进他们身后的槐树,树皮裂开处渗出暗红色树胶。
阎逸尘指尖沾了点树胶抹在她耳后:”回春堂的医案被撕了七页,最后半页写着幽梦草需配雪山蟾酥。”
城西药铺的门板被李侍卫用刀鞘敲得咚咚响。
小桃踮脚从门缝里塞进碎银,听见里间传来陶罐倒地的脆响。
王老板油腻的圆脸刚露条缝,就被银锭子晃得瞳孔发颤。
“上个月初七。”他手指在算盘上弹得飞快,袖口沾着可疑的紫色粉末,”有人包圆了二十斤幽梦草,连晒药的竹匾都买走了。”小桃突然把银锭往回收,王老板急得半个身子探出门槛,”那人戴着青玉扳指!拇指第二节有刀疤!”
姜灵月正用银簪挑开王府暗格里的密信,突然被阎逸尘握住手腕。
他沾着茶水的指尖在信纸上抹过,原本空白的纸面浮现出冰裂纹状的暗纹。
“北疆商队通关文牒。”他喉结动了动,”买幽梦草的人要运东西出关。”窗外传来三短两长的鹧鸪叫声,姜灵月突然把密信按在他胸口。
暗卫翻进窗棂时,正看见王妃抓着王爷的衣襟往软榻上带。
小桃蹲在当铺后院的水井边数蚂蚁,突然被李侍卫拽着后领提起来。
两枚柳叶镖擦着她裙角钉进井台石缝,镖尾系着的红绳还在簌簌发抖。
“青玉扳指的主人在黑市悬赏三百金。”李侍卫把佩刀换到左手,”酉时三刻城隍庙…”他猛地推开小桃。
瓦片碎裂声从屋顶传来,七八个装硫磺的麻袋突然爆开黄烟。
姜灵月咬着发簪给阎逸尘系护腕,听见廊下传来暗卫的闷哼。
她突然扯断腕上珊瑚串,血珠溅在男人颈侧烫出红印:”商队卯时出南城门,运的是给太后的寿礼。”
阎逸尘反手扣住她后颈,染毒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飞向房梁。
重物坠地的声响里混着瓷器碎裂声,他唇峰擦过她沾着药汁的嘴角:”夫人猜猜看,冰鉴里冻着的是幽梦草,还是…人头?”
小桃在黄烟里摸索到李侍卫的刀鞘,突然被塞进块冰凉的铁牌。铁牌边缘刻着三道凹痕,像极了王老板描述的刀疤形状。
她刚要开口,听见墙头传来铁器刮擦青砖的刺耳声响。
“拿着这个去码头找红船娘子。”李侍卫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若我戌时未归…”他猛地将小桃推向角门。
三支弩箭钉在门板上排成梅花状,箭尾拴着的铜铃在暮色里叮当作响。
铜铃声响炸得小桃耳膜生疼。
她攥紧铁牌猫腰钻进巷子,后背擦着墙根的苔藓滑出三丈远。
李侍卫的刀风在身后绞碎两支弩箭,血腥味混着硫磺烟漫进喉咙。
“接着!”李侍卫甩出半截短刀。
小桃伸手去接,铁牌边缘豁口突然勾住袖口暗袋——哗啦扯出串铜钥匙。
黑衣人踩碎瓦片的声响近在头顶,钥匙串里掉出块染着紫色粉末的布片。姜灵月的珊瑚手串在阎逸尘颈侧烫出红印。
男人反手扣住她后颈的力道突然加重,两枚毒镖擦着发髻钉进雕花屏风。
“暗卫折了三个。”她咬开药囊往李侍卫方向甩,褐粉沾在染血的袖口嘶嘶冒烟,”城隍庙往东第三条暗渠——”
阎逸尘突然扯断她腰间丝绦缠住房梁,带着人腾空翻过爆开的硫磺烟。
姜灵月趁机将药瓶塞进他腰带夹层:”酉时三刻商队换马,你从西市绕……”
“夫人不如操心这个。”阎逸尘指尖擦过她锁骨,勾出根银丝缠绕的骨针。
针尖挑着块沾血的碎布,隐约可见半个朱砂画的符咒。院墙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姜灵月踹开窗时,正看见小桃滚进排水沟,手里攥着的铁牌在石板上刮出火星。
李侍卫的佩刀卡在黑衣人肩胛骨里,血顺着刀柄凹槽滴成诡异的蛇形。
“蹲下!”姜灵月甩出骨针。
银光擦着小桃耳垂钉进黑衣人眼窝,带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碴。李侍卫趁机拧断敌人手腕,夺来的弯刀劈开两个麻袋——幽梦草混着蟾酥粉炸开蓝烟。
黑衣人突然集体后撤。领头那个扯开衣襟露出青玉扳指,拇指第二节的刀疤渗着黑血。姜灵月正要追,袖口突然被阎逸尘用银链缠住。
“他活不过今夜子时。”阎逸尘指尖还沾着屏风上的毒液,”蛊虫噬心。”
小桃跪在地上抖开染血的衣料。
紫色粉末在烛火下泛着鳞片似的光,她蘸着茶水涂抹边缘——被硫磺烧焦的布料上,隐约显出半朵曼陀罗花纹。
“这料子……”她突然用指甲刮开线头,三根金丝混着头发丝粗的银线,”是去年宫里赏给三皇子府的云锦!”
姜灵月正在给李侍卫缝合腰侧的刀口,闻言突然扯断羊肠线。线头弹在药罐上溅起药汁,在宣纸上洇出个扭曲的符文。
“王老板说的紫色粉末。”她蘸着血在符文旁画了道弧线,”和幽梦草灰混合会……”
屋顶传来瓦片错位的轻响。
阎逸尘抬手打翻烛台,黑暗里响起衣料摩擦声。
姜灵月摸到小桃冰凉的手,往她掌心塞了块硬物——是半片染着树胶的青玉。”去查三皇子府的冰窖。”她压低声音说完,突然抬高语调:”这种西域蛊虫最怕雄黄!”
破窗声几乎同时响起。
黑衣人撞翻药柜扑了个空,姜灵月早拉着小桃钻进暗道。李侍卫撑着染血的刀要追,被阎逸尘用银链勒住脖颈拽回来。
“让他们走。”男人摩挲着掌心的骨针,”该收网了。”
小桃躲在运泔水的板车底混进三皇子府。后厨飘来的药味熏得她眼睛发酸,怀里的青玉突然开始发烫。
她摸到冰窖铁门时,指尖沾到层滑腻的霜——是混着蟾酥的冰碴。
“什么人!”侍卫的刀鞘砸在铁锁上。小桃缩进柴火堆,摸到块刻着符咒的木牌。牌面凹痕里嵌着暗红色物质,凑近闻有股腐烂的檀香味。
姜灵月的声音突然在脑海炸开:”若见到蛇形纹就咬破舌尖!”小桃盯着木牌边缘逐渐浮现的鳞片纹路,狠心咬破舌头。
血珠滴在符咒中央的瞬间,冰窖深处传来瓷器爆裂的脆响。
小桃攥着木牌冲回王府时撞翻了药碾子,姜灵月正用银针挑开蛊虫的腹腔。”血里有青苔味?”她突然抬头,针尖戳破了油纸灯笼。
“小姐快看这个!”小桃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把木牌拍在桌上。
符咒凹槽里的暗红物质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半片干枯的蓝紫色草叶。
姜灵月捏起草叶的手突然发抖:”你在冰窖找到的?”
“柴火堆夹缝里还藏着两麻袋这种草。”小桃从袖袋抖出三块同样的木牌,”每袋都压着刻符咒的桃木。”
烛火爆出个火花,草叶瞬间蜷缩成蛇形。
姜灵月抄起茶壶浇灭火星,沾水的桌面浮起层油汪汪的蓝雾:”幽梦草遇热成毒,难怪他们用冰窖……”
窗外的梆子声惊得小桃打翻茶盏。
姜灵月用银簪拨开草叶根部暗褐色的结痂:”这根本不是西域蛊虫案。
十五年前江北瘟疫,死的人指甲缝里就有这种蓝斑。”
“可老爷说那场瘟疫是时气所致……”
“当年赈灾的太医正姓柳。”姜灵月突然冷笑,簪头戳进木牌的蛇形纹,”我那位继母的叔父。”
暗门突然被叩响三长两短的信号。
阎逸尘带着寒气闪进来,玄色披风上沾着冰碴:”三皇子府今晚运出十二口棺材。”
“棺材铺最近三个月卖了三百口薄棺。”姜灵月把木牌甩在案上,”柳家药行进的朱砂比去年多出二十倍。”
阎逸尘的银链缠住木牌轻轻一绞,符咒里掉出半张烧焦的货单。
小桃抢着去捡,被姜灵月厉声喝止:”别碰!这些符咒要用处子血激活。”
货单残片上的”幽”字还带着血渍,姜灵月瞳孔骤缩。
她突然扯开阎逸尘的衣领,三枚暗红斑点正在锁骨处若隐若现。
“备马!”她扯断腰间玉佩扔给小桃,”把西跨院第三根梁上藏的紫玉匣取来,我们得去找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