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立着个裹在玄色蟒袍里的身影。
安王捏着块玫瑰酥,圆润的脸堆满憨笑,活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弥勒佛。他慢悠悠地咬了一口,碎屑簌簌掉在顾辞风的锦靴上。
顾辞风脸色僵住。
——他有洁癖。
——他快疯了!
安王原本是来醉香楼赴宴的,哪知半途瞧见这小子黑着脸从厢房出来,便想顺道敲打几句。
当年皇兄年幼继位,摄政王专权,宫中内忧外患,若非姐姐撑着,整个皇族都要被人骑到头上。
她强撑多年才出嫁,哪怕后来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二嫁给小她十五岁的新科状元,弄得姐弟离心。
但不管如何,悦宁姐弟是她的血脉,岂容旁人欺负?
安王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袖子,语气不轻不重:“顾世子,既然你已与悦宁订亲,就莫要再让本王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
这话,像一柄冷刃,直插顾辞风后背!
顾辞风心头骤然一紧!
——安王在敲打他!
可不是说,圣上和安王都不管大长公主留下的三个孩子吗?
他怎么忽然站出来了?!
他赶紧把安王送走,莫要让他知道刚屋内发生的事,可就在这时——
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林悦兮,红着眼圈,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见到安王,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微微一抖,咬着唇,小声唤了句——
“小舅舅。”
安王眸色瞬间一冷!
他没看林悦兮,而是死死盯住顾辞风——
“谁欺负你?”
——这声音,低沉得像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压抑!
二人从一个厢房里出来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气氛骤然凝滞!
所有人屏住呼吸,连空气都像瞬间凝固了。
顾辞风瞳孔一缩,心脏狂跳!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林悦兮就已经先开口了——
“小舅舅…不要怪世子…世子说得对,是我如今无依无靠,怎配做世子的妻子,脏了他的衣角…”
脑中同步对系统尖叫:【救命!这话说出来,好羞耻~】
系统:【宿主,恶心渣男的时刻到了!爽点值+100!】
安王的脸,瞬间黑了!
——无依无靠?!
他们皇族还活着呢!他和皇兄还在呢!
顾辞风是当他们死了吗?!
安王手指一捏,玫瑰酥瞬间在掌心粉碎,糖霜洒落,沾在袖口他也顾不上拍!
顾辞风浑身一僵,冷汗刷地一下渗透衣襟!
——这林悦兮在胡说什么?!
他何时讲过这话?!
可林悦兮还没说完!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更柔了:“小舅舅,世子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毕竟,我娘…是二嫁…”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轰在所有人心头!
安王猛地甩袖!
这一下,像是惊雷劈在顾辞风心头!
顾辞风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发白,后背彻底湿透!
安王眼底是彻骨的冷意。
哪怕是圣上,每年大长公主忌日都会斋戒茹素,以表追思。可他一个忠勤伯府的世子,居然敢嫌弃皇姐的女儿?!
“好啊,顾世子,你可真是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林悦兮瞳孔地震:这台词,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外甥女生为郡主,母亲乃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父亲虽家境贫寒,但也算书香世家,更是我大渊最年轻的状元郎,你倒是说说,她哪点配不上你顾家了?”
顾辞风拼命想解释:“王爷!晚辈从未——”
“从未?”
安王冷笑,肥胖的身躯微微前倾,声音冷得能冻裂石头:“那你是觉得本王误会了,还是悦宁撒谎了?”
顾辞风被逼得心脏狂跳,指尖发凉。
可安王的怒意已经彻底点燃,手中半块玫瑰酥砸在顾辞风靴尖。
糖霜在墨色锦缎上炸开星痕。
嗯——
就软绵绵的,有种惹到我算你惹到棉花了的感觉…
好在气势压倒了一切:“你爹当年跪在我皇姐面前,才保住了他今日的忠勤伯之位!如今你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怎么,一个大理寺的差事还不够喂饱你们吗?”
当众被人揭了底,顾辞风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林悦兮双目瞪圆,又附送了渣男一家一个差事?
——大渊朝发展至今,王侯子弟不再能轻易入仕,除非真有才学,或者,背后有人撑着。
这厮一入仕便是京兆府,显然是顾家借着和自己定亲的关系,给他铺的路。
现在踩着她的婚约升了官,转头就要退婚?
比她以为的还不要脸!!!
【叮!揭渣男一家老底,爽点值+200!】
林悦兮抱着安王的胳膊,娇娇弱弱地拽了拽,眼底含泪,语气怯怯:“小舅舅,世子已有心上人,我不该奢求他的喜欢…”
【叮!精准打击渣男的情感脆弱点!爽点值+150!】
【你能消会音吗,虽然我爱极了金钱的声音…】
安王脸色,黑透了!
“既然顾世子瞧不上悦兮,那本王这就去找忠勤伯问问,顾世子到底看上了哪家天仙!”
“来人!带顾世子去忠勤伯府,本王要当面问个清楚!”
顾辞风:“……”
完了…
——这要是真的闹到忠勤伯府,他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咬咬牙,迅速看向林悦兮,语气艰涩:“郡主…”
——只要她替他说句话,安王也许会网开一面。
可林悦兮怯怯看着他,眼底含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戏谑。
——你还记得吗?
——我刚刚才说了,你会跪在地上求我。
顾辞风心头猛地一缩,呼吸瞬间滞住。
他咬紧后槽牙,指尖死死攥紧袖袍,脸色阴沉得可怕。
可他跪不下去…
在但他不跪,安王就真的要带他去找忠勤伯…
…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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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风到底怎么样还是要脸,没跪。
林悦兮虽有些失望,但这真言丹,她势在必得。
安王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悦兮的肩膀,声音低沉:“你是本王的外甥女,这事本王自会替你做主。”
话虽如此,他顿了顿,语气不轻不重:“放心,日后他不敢欺负你的!”
这“敢”字说得格外重,但言里言外,这婚事照旧。
林悦兮垂眸,眼底笑意微凉。
回到厢房,春花满脸纠结,既高兴又担忧:
“郡主,王爷虽肯为您出头,可万一日后知道您是在夸大其词…”
林悦兮轻笑:“你以为我那位小舅舅真不知道?”
春花一愣:“那王爷为何…”
林悦兮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语气漫不经心:“我不过是给他们递了个台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