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是我亲手织的围巾，上面的雪花纹路我学了很久才学会。」
林纾沅拿出银灰底带雪花的精致围巾，上面每片雪花都形状不同，看得出织造者花费了大量心思。
记者正想对围巾拍照，下一刻，林纾沅已经将围巾甩入火海。
她拆开下一件礼物：「这是一块腕表，陀飞轮和表芯是在瑞士买的，表盘是我亲手刻出来的。」
精美绝伦的腕表静静躺在锦盒中，时针、分针、秒针都被雕刻成玫瑰花的形状。
表盘上还刻着小王子和B612星球，圣埃克苏佩里笔下的童话在这腕表的方寸之地上活灵活现。
电视机前的顾青颐瞬间联想到某次闲谈中，自己曾随口告诉林纾沅，他很喜欢法国童话《小王子》。
后来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林纾沅的手上布满稀碎伤痕，像是被刻刀划伤的。
他问她怎么回事，她笑嘻嘻地岔开话题：「你更喜欢小王子还是更喜欢小玫瑰？」
顾青颐现在才明白，林纾沅手上的伤是雕刻表盘时留下的。
他的随口一言，换来她经年累月的努力和伤口。
直到此刻顾青颐才明白这是怎样的深情厚意，然而林纾沅眼都不眨，将腕表扔进火海。
铛得一声脆响，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顾青颐的心泛起隐秘的痛楚，他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纾沅，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丝毫赌气，或后悔的神色。
然而没有。
林纾沅面无表情地拆开下一份礼物——一幅如梦似幻的画作。
「这是我采集各地的彩色矿石，碾磨成细砂，作为颜料绘制成的画，名为《星奔川骛》，寓意着自由。」
顾青颐记得。
那年跟国际大导拍电影《无色界》，他跟林纾沅爆发争吵，因为他想让林纾沅删掉亲密戏。
而林纾沅愿意为了艺术适度献身。
他们吵到最后，顾青颐直接辞职，开车沿着川西公路自由奔驰。
林纾沅连夜追上他，求他回到自己身边。
顾青颐傲娇地说：「比起做你的经纪人，处处受人辖制，我宁愿当自由的流浪汉。」
顾家少爷当然不会做流浪汉，他习惯当强势的上位者，不能忍受林纾沅忤逆他的意思去拍亲密戏。
至于为什么不准林纾沅拍亲密戏，他没有想过，也不愿意想。
最后闹剧以林纾沅拒绝亲密戏为终，她事事顺从顾青颐，顾青颐还要摆脸色，表示自己放弃了自由，困在她身边当经纪人，太吃亏。
林纾沅一直心怀愧疚，尽自己所能给予顾青颐更多自由。
这幅画就是自由的象征之一，美得不可思议，流动矿石特有的晶莹光芒。
隔着电视屏幕看它，也仿佛能嗅到画面上山川湖海的辽阔气息。
林纾沅真的想给顾青颐自由。
爱到极致，是成全，是放手。
记者们争分夺秒地拍照，而林纾沅平静地振臂高挥，将画作丢进火海。
美丽的色泽瞬间被火焰吞噬，边缘发黑蜷曲……
这一刻顾青颐体会到何为心痛，他顺风顺水二十多年，终于第一次理解「无能为力」的感受。
「不……」他的内心在呐喊，双臂撑在电视上，骨节用力到发白。
「青颐哥哥，别看她了，看我。」林琦玉柔弱无骨的身体贴住顾青颐后背：「你不是说要请我看全城最大的烟花表演吗？」
顾青颐无比直观地体会到林纾沅和林琦玉的不同。
在他生日这天，林纾沅很用心地准备27个礼物，而林琦玉只顾着索要物质和情绪价值。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青颐哥哥干嘛这样看着我？」林琦玉不满地松开手，指着电视说：「林纾沅不过耍了些欲擒故纵的花招吸引你的注意力，其实她才舍不得烧了那些礼物呢。
哼，我说对了，你快看，她刚扔完，就自己跑进火海里抢救礼物了。」
顾青颐惊讶地瞪大眼，愕然看到林纾沅转身扑向火海，戏服水袖曳长长涟漪，犹如濒死蝴蝶的尾翼。
「不——」顾青颐吼出了声，他本能地以为，林纾沅是因为得不到自己的爱而自杀。